地方虽然穷,但守着一捞偏门的买卖。
团伙老大吴顺友不提,下面一帮喽啰的眼皮子,可不像周围的村民那么浅。
虽然兜里一直是有多少花多少,但一二百块钱还真看不到眼里。
一高一矮俩小子瞅了眼猎犬手里的二百块钱,同时露出不屑的表情。
高个儿把嘴一撇,头转到一边儿。矮个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斜眼上下打量了下猎犬。
转过头瞅着刘毅说:“兄弟,一千五,我给你弄俩胎来。”
“你这坐地涨价啊!”刘毅被气笑了。
“嘿,你还别说,就是坐地涨价!”高个儿左脚落下支架,一偏屁股从摩托车上下来,乍着膀子面色不善的瞅着刘毅。
矮个儿小子和高个站在一起,冷笑着说:“跟你这么说吧,我们哥俩不帮忙,你们自己找到明天早上去,也找不到地方。”
说着话用手指了下道路的远方,玩味的说:“这儿手机没信号,想叫救援,少说得往前走五六十里地。
人去少了,半路上小心遇到打杠子(劫道)的。
你们三个都去,等回来了车还在不在这儿,可就不好说了。”
“哎我去,爷还就看不惯你们这猖狂劲儿了!”猎犬撸袖子满脸痞像的站到了刘毅身边。
狸猫不吭不响的站到了刘毅的另一侧,眼神阴恻恻的盯着面前的俩小子。
“你们特么的给老子在这儿装过江龙呢!”高个儿仗着身高体壮,直接顶上了猎犬。
矮个儿心眼儿多懂眼色,暗暗打量了下面前的三个人。不论举止还是面相,都不是那种只会动嘴的城里人。
而且,一个个的全都身体壮实,瞅着就不是善茬儿。
尤其是眼神阴狠的狸猫,微微歪着脑袋盯着面前的矮个儿,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矮个儿被瞅的心里打了个突儿,意识到真要搞起来,自己和同伴多半要吃亏。
索性一点头:“行,你们要去是吧?走着,我带你们仨去!”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事儿了,费个牛劲!”占了上风,猎犬豪横到不行。
今晚可是有正事儿的,高个儿不安的问矮个儿:“真,带他们去啊?”
“几点了这都!”矮个儿嘴里咕哝了一句,转身招呼刘毅三人:“要去是吧?走着~”
眼见着三个外地人,毫不在意的跟上了同伴的脚步。高个儿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零城两点了。
十点多就该到的人,这都过去四个小时了还没影儿,想来应该是来不了了。
意识到这一点,高个儿甩开担心。重新骑上摩托车,稍稍给了点儿油门儿,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样,左右晃荡着在后面缀着。
————
吴顺友的修车厂,已经断断续续干了差不多有八年。
而且,修理厂的“营销手段”始终如一。
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南方修车厂干了几年后,得到消息新修的省道从老家不远处过。
想着守着省道自己开一家修车厂,生意铁定不错。
于是脑袋一热,带着几年里攒的辛苦钱回乡,又在亲戚邻里那凑了一些,搞了些二手家伙什儿就把买卖给支了起来。
结果买卖开张了才发现,现实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过往车辆,有小毛病的根本不会在他这个乡间野店儿里修。
偶尔遇到个大毛病路上趴窝的,多半时候他又没那本事修。
唯一能挣点钱的活儿,就只剩下补胎了。
爆胎漏气其实是个小概率事件,不过省道上必要的监控和清理维护严重滞后。
过往车辆,尤其是重型车辆,超载、超高、没有按要求罩网固定的比比皆是。
这就造成了路面上到处都是碎石、烂木头、铁屑、玻璃。
车行驶在路上,稍不留神轮胎就得吃不住劲。
可扎胎的情况虽多,却遍布在整天线路上。真正落在吴顺友手里的,一个月也没几个。
毕竟欠着饥荒呢,时间一长吴顺友就动起了歪心思。
通过观察,他发现最容易扎胎的,就是车床厂或是铁制品加工厂下来的边角料和铁刨花。
那玩应儿只要支棱在路面上,车轱辘一压,十辆里最少有三辆吃不住劲。
于是,他从废品收购站里买了几袋子铁刨花。谁也没告诉,晚上偷摸的往公路上撒路一袋。
那些棱角锋锐的铁刨花,确实非常容易割穿汽车轮胎,不过效果不稳定。
割的严重的,跑不了几步车胎就瘪了。轻来轻去的跑出几十公里,才会逐渐亏气。
也就是说,吴顺友费劲心思的“创造商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便宜别人家的买卖。
可那时候穷啊,一个月平白多出来十几二十单补胎换胎的生意,他还是挺满足的。
不过,捡钱有多容易,风险就有多高。
省道上跑的可不止是货车,小车也不在少数。
小车和货车可不一样,货车自重在那摆着,车身稳当。
而且轮胎多,只要不是车速太快,爆上一两个胎,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小车不行,自重轻还就四个轮子。一旦忽然爆胎,经验稍微差些的司机都处理不好。
再赶上速度快一些,冲下路基翻车打滚,那绝对是会要命的。
小半年内多次出现重大事故,该路段的情况终于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
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吴顺友的修理厂,就落入了侦办人员的视线。
原因很简单,事发路段周围穷乡僻壤的,就这么一家修理厂。
不怀疑他怀疑谁呀!
吴顺友心里非常清楚,这事儿要是坐实了,不说多大罪过,只罚款和赔偿就能压死他。
所以,被警察拘回去审了好几天,硬是咬死了说什么也不认。
如果硬说他有错,也只不过是补胎、换胎价钱要的高点儿罢了。
也是吴顺友运气好,正赶上国家修订刑罚,从有罪推论变为无罪推论。
办案的警察调查了近两个月,愣是没找着吴顺友的犯罪证据。
只能抓住他索要高价修理费,多次带领手下工人围殴对维修价格不满的外地司机。
以及修补重度切割伤,本该报废的轮胎,高价卖给过往司机获利这三点,向法院提起公诉。
最终,吴顺友被判了三年零五个月,罚三万块钱并吊销营业执照。
吴顺友入狱期间懂脸色会来事儿,干活儿也是任劳任怨,家里再凑钱帮着使了使劲,两次减刑后只蹲两年就重见天日。
原本他出来后准备干点儿别的买卖,可很快发现,只两年的时间,物流和运输业得到了成倍的发展,路上的货车更多了。
而且,司机似乎也更有钱了。
心痒之下,顶着别人的名字,重开了修车厂的买卖。
不过,这一次他也算是痛定思痛,做了很多未雨绸缪的准备。
首先,日常“下套”的位置,离修理厂很有一段距离。
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现在那些常年在外跑活儿的大货车司机,狠茬儿越来越多了。
势单力孤的情况下被阴了,当时咬着牙忍了,但保不齐前脚离开地界后脚就报警。
更狠的是,说不准哪天就抽冷子带人回来找场子。搞完你开车就走,想报仇都没处找人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吴顺友在修理厂和受害司机之间,筑起了一道防火墙。
反正货车的轮胎型号就那么几种,中间随便找地方搭个棚子,存一些就完事儿了。
被坑了的司机如果记仇,不论是报警还是带人回来找场子,也只知道棚子的位置。
而负责守棚子的人,都是一帮有案底,甚至是几进宫的滚刀肉。
几个人监狱里待的时间比外面待的还久,既不怕有人来寻仇,也不怕警察抓。
另外,他还学会了发动群众。
平日里与人为善,四邻八乡乡邻父老,小恩小惠的没少往外撒。
再加上本地人本来就抱团儿,外人就算想打听情况,也根本没处打听。
一旦警察找上门,修理厂也只不过是往外卖轮胎。
至于那些人买了轮胎用来做什么,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毕竟菜刀可以用来做菜,也能用来杀人,但不管用来做什么,都和卖菜刀的人没什么关联。
几年经营下来,以吴顺友为核心的小团伙逐渐成型。
他们作案手法,也在不断完善升级。
到了现在,早就不像以前那样广撒网静等“鱼”。
通过不断的摸索和研究,琢磨出了放气更快更狠的四棱钉。
而且还,针对大车和小车,做出了不同的尺码。
同时在几个不同的路段,瞅准了目标针对性的撒下,坑完人趁着天黑马上收走。
如此一来,既不会像以前那样,折腾一顿最后便宜别家的买卖。
又足够隐蔽,还能有效控制受害车辆的数量,省的一段路出事儿太过密集,再引起警察的主意。
当然,意外还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出现最多的,就是负责蹲路边儿的人瞅见远处来了一辆大货,这面刚洒下针对大货的大尺码四棱钉。
后面一辆小车,就顶着油门超了出来。
超车时本来速度就快,轮胎往大尺四棱钉上一压,猛一点儿的直接就“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