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南冽将头深深地埋在蓝汐的怀中,伸出双手进进地抱住她的腰,身子忍不住微微地发颤。

阳光暖暖地落到两人的身上,他们一言不发。

蓝汐眼角染着泪,一片湿润,小手轻轻地揉着南冽的发,心里像是塞了千斤巨石,沉重到差点说不出话来。

“南冽,都过去了。”

她说不出忘记吧之类的话,被抛弃被欺负,背负着别人异样的眼光长大的日子,她太清楚了。

她比他要幸运很多。

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记住亲生父母的模样就被遗弃在路边了,她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外婆。

外婆拉扯着她长大,哪怕是要面对来自同龄的欺负与讥笑,可总有一个人挡在她的跟前,用最温柔的话告诉她:我们汐汐是天生掉下来的小仙女,只有经历了苦难,才能一鸣惊人地飞升。

在外婆的心里,她永远是仙女,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姑娘。

可是南冽呢?

从小家庭巨变,被母亲抛弃,被父亲虐待。

就算是到了急救室,他诚心祈祷的是希望解脱,他宁愿选择可怕阴冷的死亡,也不敢再次踏进泥泞的深渊。

“我一个人就很好。”南冽环在蓝汐腰间的双手忍不住慢慢地收紧,哪怕是已经勒痛了她,他还是那样的不可控制,低声地喃,“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的,我有圈子有兄弟,一切都顺风顺水……可她又突然冒出来了。”

阴魂不散。

“捐特么的楼,谁特么要了,她早些年干什么去了,用得着现在假惺惺吗?!”南冽咬牙切齿地低声吼,“走得干脆,就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他永远记住那一个寒冷的清晨,玻璃窗上凝固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用手抹去水雾,赤着脚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凝着母亲决然地上车离开的画面。

她说,她是去买早餐了。

年少的他虽然面对很多暴力事件无从抵抗,可他的心智却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早熟一些,从母亲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就清楚地感知到,那是一去不复返。

那一个深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后日日夜夜的暴风雨,全部要用他一个人来挡。

“她为什么不带我走,她为什么不回头……”南冽的嗓音透着哭腔,眼角处红得相当可怕,“我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说服我自己,可是都不成立。”

当所有的借口都变得没有意义,除了直面血淋淋真相,再也没有退路可逃。

“她改嫁了。”南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听说……听说是嫁给了初恋。”

听说……

哪怕是她离开了,他也曾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默默地等着,每天翘首以待,在等她来接他。

年纪轻轻的小男孩对母亲是有过分依赖的情结,他内心不相信,那一个抱着他长大,每到晚上陪他看星空的母亲,会在最黑暗的时候将他抛弃。

他也曾给她辩解的机会。

可是,他等不到了。

年少的南冽没有放弃打听母亲的消息,最后只是从表叔冰冷的语气里得知母亲改嫁的消息。

改嫁初恋,带着一个拖油瓶,确实不是明确之举。

南冽被迫一夜之间长大,练就一副刚强的盔甲,将自己藏起来,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人,只能一个人。

蓝汐感觉到南冽轻轻发颤的双肩,抱住他的手缓缓地收紧,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不敢哭出生。

此时唯有保持沉默,不说话,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样的伤痛,他愿意在她跟前全然剖开,已经是十二分的信任。

“她的初恋……”南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带着泪,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模糊,世界在他的眼底虚化了,找不到焦距,“原本家人不同意,非要商业联姻,把他们拆散了。”

“那一家人特别的市侩,就是嫌弃那个初恋穷,没有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才没同意的。”南冽经过一次小型的爆发,情绪已经慢慢地缓了下来,语气淡淡。

“后来吧,那初恋不知道发了什么横财,成了一个暴发户,可能是年纪大了,开始良心发现了,我那位母亲又开始想起我了,开始假惺惺地给学校捐楼捐钱。”

南冽嘲讽地笑,“她就是贫穷过一段时间,现在有了钱,特别能折腾,整得人尽皆知,分分钟要全世界都知道她捐了楼。”

一阵沉默。

蓝汐还轻轻地抱着南冽,情绪彻底缓过来了。

南冽自嘲一般地叹了一口气,觉得特别丢人,有点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我刚刚疯了。”

说着,他伸手退开她。

蓝汐却没有动,小手还是紧紧地抱着他,“偶尔疯一次,我又不会嘲笑你。”

她声音很柔,像是春风吹过,不留痕迹,只留下一片细柔。

南冽嘴角微微上扬,凝着一抹明媚的笑,原本环在蓝汐腰间的双手已经松开,低声地喃,“小朋友,男女授受不亲呢?”

蓝汐听得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俏皮的气息,知道他已经彻底从情绪中出来了,缓缓地放开手,往后退开。

他压抑太久了,一次性的全线崩塌过后,又开始慢慢的加固重铸,练更加坚固的盔甲。

“小朋友。”南冽像个没事情发生的人一样,从口袋中掏出花生糖和芝麻糖塞到蓝汐的小手里,“我吓着你了。”

蓝汐将糖果捏在手里,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咬着花生糖,轻轻地摇头,微笑着说,“我胆子大。”

“我现在应该不算一个好人了吧。”南冽往嘴里塞了一颗芝麻糖,有点紧张地看向蓝汐,“我的内心仇恨极多,很容易反社会的。”

“可是,你没有。”蓝汐的目光往前看,不远处发现了挑着箩筐卖粽子的老奶奶正在赶集,“你对世界充满善意。”

“你每天买粽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喜欢吗?”蓝汐的下巴往老奶奶的方向一抬,“你在不认识我之前,你也一直买,因为你知道老奶奶是空巢老人,家里还有老伴要照顾,能帮则帮。”

“你和二中那群混子不一样,他们打架为了钱,又是收保护费的,又是拍人家裙底的。”蓝汐目光炯炯地看着南冽,“你每一次闹事,都是事出有因的,而且通常都是路见不平。”

“别说的我那么好,我自私着呢。”南冽嚼着糖,眯着精致的桃花眼看蓝汐,“我总是有所图谋的。”

蓝汐轻轻地踢着地面的沙子,小声地说,“自私点好,太无私就是圣母了。”

“你不怕我?”南冽踌躇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

蓝汐对着他耸肩,“怕什么?怕你拳头太硬,打我?”

他还没有开口,她已经补充,“南冽,你不打女人的。”

南冽低头笑,眉眼里是一片柔和,“嗯。”

“是因为受童年的影响吗?”蓝汐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算是吧。”南冽抬头,目光定在已经挂满彩霞的天空,“我天生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这话藏着话外之音:他看不起他那没用的父亲。

他那父亲自暴自弃,只会埋怨人生的不公,自怜自艾,最后落得了不得善终的下场。

“除了腰上那一刀,还有别的吗?”蓝汐的声音越来越低,差点问不下去了。

南冽倒是大方,一直压在心头的不痛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发泄完,心里都舒坦了。

他抬一下手肘,“呐,手被生生扭断过。”

说起来特别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我刚吃完饭。

蓝汐的脸色一滞,长卷睫毛轻颤如蝶翅,眸底的光微微发暗,心头一阵颤动,隐隐作痛。

他越是说的简单又轻松,她的心越是拧巴着发痛。

“怎么断的?”她问。

南冽正在抬头看着天空,一时间分神,没有注意到蓝汐语气中的不自然。

“不小心摔了一个碗。”南冽伸出手,对着蓝汐晃一下,“就是用这一只手摔的,然后那人一狂躁,把我的手生生拧断了。”

蓝汐的鼻子又开始发酸,眼泪差点止不住往下流,却只能悄悄地将差点外露的情绪藏在鸭舌帽底。

她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不敢想象那是何等残忍的画面……

感受到身边小姑娘情绪变化,南冽缓过神来,有点无措地往她的手上塞糖,“小朋友……”

“哒”一声极小的微响。

一滴热泪打在南冽的手背上。

“汐汐,你别哭……”南冽彻底慌了。

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街头小霸王一时间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忙着想方设法要哄人。

南冽越说不要哭,蓝汐就哭得越凶。

他一慌张,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不痛了。”

“那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根本就没有的事。”

“我……”

话音未落,蓝汐已经伸手抱住了南冽的腰,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藏在他的怀里。

南冽顿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一个方向走。

“汐汐,我现在就去给你买糖葫芦……”

看到地上沾着沙子的糖葫芦,南冽继续哄。

“买十个。”

蓝汐没搭理他,小声地抽泣。

“……”

南冽平日里巧舌如簧,现在像是被咬掉了尾巴。

“还有吗?”蓝汐忽而问。

“什么?”南冽变得有点木讷。

蓝汐又不说话了。

“是要糖果吗?花生糖,芝麻糖,麦芽糖……我都给你买。”南冽着急地说。

“除了腰和手,还有吗?”蓝汐轻声地问。

他的过去,她想知道。

“……”南冽陷入了深深地沉默,而后轻轻地抬手拍着蓝汐的背,低声哄,“汐汐,都会过去的。”

蓝汐的眼角泛着泪光,有点沉重地低下头。

都会过去的……

不过是命运不公的一种妥协。

只要咬咬牙关,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时间上来划分,确实是过去了,可是……那一种伤痛刻在心上,每每夜深人静时,都是折磨。

过去,没那么容易。

“放心,我早就想开了。”南冽的嗓音更柔了,低声地喃,“相信我,没那么脆弱的。”

蓝汐还是缓不过情绪。

“汐汐,我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对抗周围的不公平。人总有渺小无力的时候,可是我们终究会成长,会变强大,对世界不满,那就宣战。”南冽字字有力,“我不怕深渊,因为我相信自己可以爬出来。”

我爬出来了,可我的内心是黑暗。

南冽说不出更加隐秘的秘密,因为在那一片黑暗的角落里,有他最丑陋的一面,他想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窥探。

“南冽。”蓝汐小声地咬着他的名字。

“嗯?”南冽轻声地回。

蓝汐伸手抹一下眼角,努力将情绪往回收,忽而带着几分忧伤,轻声地喃,“死亡……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的心,空洞洞的。

可她身体机能给出的反应就是发颤。

她在害怕。

她忽而想知道和死亡擦肩而过到底是……

这一切,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间承受不住。

蓝汐小手紧紧地握住南冽的衣裳,抓出了几道异常明显的皱痕,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

“我梦到过葬礼。”

蓝汐的嗓音发颤,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已经呼之欲出,嚣张地占据了上风。

“很多次很多次。”

她的呼吸变得很沉重,身体又好像有一种无力的浮动感,紧紧地抓着南冽,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握住,绝不放手。

南冽感受到蓝汐精神状态的转变,赶紧伸手将她搂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语气里全是着急,低声地哄,“汐汐,不怕不怕。”

“南冽,我梦到过无数次死亡。”我不知道死亡的感觉,可是恐惧的感觉异常地清晰。

“那都是假的,假的……”

“那是我的葬礼……”蓝汐终究是说出来了,“好多人将白玫瑰放在我坟前。”

她的神情一片呆滞,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不敢相信的真相:她……在现实的世界中好像死亡了。

不可以,她要回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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