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不住南冽温柔又专注的目光，蓝汐被看的小脸莫名地有点发红，赶紧抬手按一下头顶的帽子。
他老喜欢把帽子戴给她，一开始，她是反对的，慢慢就习惯了。
南冽看着蓝汐按帽子的动作，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
他的帽子，给她遮阳。
南方的秋总是有那么几分的哗众取宠，说是秋，但头顶还挂着热辣辣的大太阳。
蓝汐蹭蹭往后退开两步，踌躇片刻，特别煞风景地说，“不是一个人。”
南冽显然不在线，“嗯？”
“不是只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相信你。”蓝汐故意拉开距离，还划重点，“路庭、林席、赵库，还有龙新，他们一样无条件地相信你的。”
我不是唯一，不是，不能是……
南冽看着她马上要划分楚河汉界的模样，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一下，“知道了，你不是一个人，嗯，你还小。”
我可以等你长大。
蓝汐：“……”
这是小不小的问题吗？
这是能不能的问题！
她不能！
蓝汐默默地在心底里把南冽是个纸片人这个既定又客观的事实念个三百遍。
等剧情走完，她估计就会凭空消失回到现代了……
已是傍晚时分，斜阳打下，南冽的肩头盛着橙黄色的柔光，故意放慢步调走在跟前，等着蓝汐小碎步跟上。
他的走得慢，她跟得紧。
迎着光走，他将她完全挡在身后，为她挡去了依旧热辣的阳光。
蓝汐又戴着帽子又躲在南冽身后，对着他的背影翻白眼，小声地吐槽，“你还小，你还小，你全家都小。”
南冽的脚步一停，蓝汐险些就撞到他的背。
“你不要忽而停……”
话还没有说完，南冽哼了声，有点傲娇，“小朋友，你说谁小？”
蓝汐顿了一下，隐隐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得得得，你很大，行了吧。”
“……”
空气中陷入了一阵不怎么美妙的沉默，还透着点点的尴尬。
蓝汐意识到真正不对劲的地方，抬手捂脸，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
她的嘴，都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还在愣，南冽却往前走了，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小朋友，跟上。”
他家小朋友未成年，不合适聊一些超越年龄的话题。
他的分寸，把握得相当好。
合适的年纪，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
都说他是粗汉子，可是在面对蓝汐，他处处都尤为谨慎尤为小心。
心上人只有一个，不就是得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
蓝汐找不到东西南北，只能乖乖地跟上。
“我明天去上课。”南冽贴心地找一个可以化解尴尬的话题。
“哦。”蓝汐乖唧唧地点头，又问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前几天的作业要补吗？”
作业是什么玩意儿？这大哥的抽屉连一支笔都没有！
“补。”南冽却接下去了。
蓝汐默默地朝南冽的背影竖起来一个大拇指，内心贴着一个大写的福字。
“你教我，我就补。”南冽淡定地补了一句。
“……”蓝汐咬咬牙，“你要我一个倒数第二的教，能出成绩吗？”
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我又不是为了成绩。”南冽耿直地说，“我就想让你教。”
蓝汐想抽他。
“再说了，小朋友，你这么努力，笔记填得满满的，倒数第二是怎么考出来的？”南冽实在是万分好奇。
他话锋一转，笑得人畜无害，“不过吧，看起来不太聪明。”
蓝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你才不太聪明呢！”
南冽小腿微痛，追着蓝汐跑上去，“小朋友，不是我吹，我初中年年拿优的，怎么会不聪明呢？”
“哦，年年拿优。”蓝汐理直气壮地怼，“实不相瞒，我还是整条村的希望呢，我是全省第三，前两名还是靠加分上去的。”
“哟，小朋友口气挺大的嘛。”
“你脾气挺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往前走，出了巷口，蓝汐往右走。
“去哪？”南冽问。
“吃饭。”蓝汐正儿八经地说，“今天我爸妈没空，家里不煮饭，我得自行解决。”
南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西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麻辣烫，要不要试一下？”
蓝汐停下，抬眼瞅着南冽，“你不是不能吃辣？上次给你一包泡椒凤爪，你吃一口，差点流眼，唔——”
话没说完，南冽已经伸手捂住蓝汐的嘴，“小朋友，过去的事，能不能别提？”
“……”
最后说来说去，蓝汐说干脆去忒正经网吧吃泡面算了。
街口的老奶奶已经开始摆摊卖粽子，南冽快步往老奶奶的摊位走。
蓝汐看着南冽的身影，小声哔哔，“不能吃辣，又不丢人。”
被刀砍都不吭声却被泡椒凤爪辣到流眼泪的小伙子，挺可爱的呀。
热烈的阳光落下，在南冽的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圈，他特别接地气地蹲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正在和年迈的老奶奶相谈甚欢。
这一刻，少年的戾气被阳光柔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易近人的温和。
对陌生长者露出善意的模样，比往常更加温暖。
学霸，确实有几分狂拽炫酷吊炸天的痞气，可三观正、正义，还懂得体贴人。
蓝汐现在原地微微发呆，看着南冽伸手将粽子装到塑料袋里。
村里会有飞车党，出于安全考虑，他还动手将老奶奶的摊位挪到较为安全的位置。
蓝汐的眼角有点湿了，眼底是盈眶的热泪。
她知道，粽子是买个她的。
他一直以为她爱吃粽子，因为她习惯性地买。
其实，不是这样的……
不一会儿，南冽提着一大袋粽子跑过来，将两只有大又实的粽子塞到蓝汐的手中，“给你挑了最大的两只。”
蓝汐的小脸藏在鸭舌帽下，凝着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粽子微微发呆，片刻以后，她轻声地喃。
“南冽，你知道么，其实我不爱吃粽子。”
南冽确实是没想到，微微愣了片刻，“可……你不是每天买？”
他家小朋友有一个很奇怪的特质，就是喜欢吃一个东西，可以连续不间断地吃一个月以上。
比如，她近日午饭爱上饭堂的剁椒鱼头，已经连续点了七天。
真所谓，一天不吃鱼头，天天不精神。
至于粽子，他一直以为是她的心头爱，每天买着，百吃不厌。
蓝汐侧头，绵长的目光看向背影有些佝偻的老奶奶，两个大箩筐，扁担放在一边，微微出神了，“小时候，外婆也是这样，早上抹黑起床烙饼，芝麻饼，红豆饼，绿豆饼，天蒙蒙亮是，她挑着两个大箩筐，走三里路进城。”
“一天之内要把所有的饼卖光才回家，有时候卖到天黑，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又没有路灯，她那来回奔走，扛着那么大的箩筐，那么重的饼，从我初中开始，一走就是十年。”
蓝汐眼角有点湿，“有那么几次，下了雨，天黑路滑，实在是不好走，她摔了好几次，也舍不得去找村里的医生看。”
因为外婆赚的钱，要过日子，要供她读书。
她，舍不得拿去看病。
“我不喜欢吃粽子，糯米粘粘的，吃起来太撑了。”蓝汐泪光闪闪，“可是我希望老奶奶可以早点卖完粽子，可以早点回家，家里……或许还有人等着她。”
一直一直眼巴巴地等着。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每当放学，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完成作业后，会坐在门口背书等着外婆。
从斜阳热辣等到日落西山，再等都夜幕拉下。
外婆要是稍晚一点回来，她心里的那种惶恐与不安死死地盘踞，一分钟都不得安宁。
她们，相依为命，是彼此的唯一。
“小时候，我总盼着早点长大，外婆就不用那样辛苦了。”蓝汐眼底的光有些暗淡，很轻很轻地喃，“可我长大了，却丢了外婆……”
她想回到现实，发疯一样地想着，外婆在等她回家。
她想念家里热腾腾的混沌，想念咬起来嘎吱嘎吱脆的红糖糍粑，想念……
“汐汐？”
南冽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搂住了蓝汐的肩。
“……没事吧？”
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他温声问。
丢了外婆。
南冽的认知里，是以为对她好的外婆离世了。
蓝汐垂着头，情绪忽而爆发有点收不住，眼角湿湿的，控制不住地吸一下鼻子，说话时带着委屈的哭腔，“没事的。”
话音未落，南冽往那老奶奶的方向跑过去。
不一会儿，他提着两大袋的粽子回来了。
“你……”
南冽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笑得比身后的太阳还要明艳几分，“老奶奶可以回家了。”
他全买了。
“天还亮着，路还算好走。”他继续补充。
蓝汐看着南冽左手右手各一袋，终究是嘴角弯弯，笑出了甜美的小梨涡。
心，暖暖的。
南冽走在跟前，蓝汐一步一步跟在身后。
“南冽。”她忽而叫住他。
“怎么？”他回头看着她。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逆着光的他特别耀眼。
蓝汐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学习吧，以后争取做个国家栋梁。”
南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