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晴空碧蓝如洗，浮云像冬季里漂浮在湖中的碎冰。
天空像一面倒悬的湖泊，又像是伊儿的眼睛。
前往未知地点的航班拖着白色的轨迹将天空一分为二，就像伊儿眼中划过的流星一样。
浮冰伴随着清澈的水流缓缓散开，从中透出来的阳光照在高楼大厦上，折射出炫目的光线。
穆茗微微侧目，眼角明晃晃的光晕让他下意识伸出手掌，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从手指的缝隙中，能看见伊儿浅浅的笑容，她的眸中流转着氤氲的水波。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水波温柔，太阳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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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突然读懂了海子的这一句诗。
冷风徜徉在街头，吹拂着穆茗的衣襟，仿佛让他脖颈处裸露出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伊儿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围巾里，包了起来。
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路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都安静下来，成为了他和她的背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画面更加立体。
如果有一台单反，那么拍下这一幕的人一定会将这张照片收藏好，等到老之将至，也许会戴上厚厚的镜片对他的孩子说“看，这就是我拍下的青春。”
这一幕正好映入了赶来的穆紫薰眼中。
莺萝将迈巴赫停在了路边，穆紫薰急不可耐地推开车门。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地想到了那句“明明是我先来的”。
嗒嗒，高跟的长筒靴踩踏着地板上镶嵌的鹅卵石，声音愈发急促。
不擅音律的听众听着这渐强的节拍，也能从中听出愤怒和焦虑之感。
好比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外行人也能从极快的节奏中听出愤怒和悲怆。
穆紫薰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两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们该不会是在约会吧?”
“约会?没……没有啊！”穆茗连忙摆手，脸红得发烫。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一副纯情少男的可爱模样，穆紫薰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你不是要上班吗？”
“是在上班啊，但是伊儿有事找我，就给老板请了假。”
穆茗很是无辜地道。
穆紫薰眯着眼，看向阮伊儿。
伊儿的眼神又恢复成了冷淡的样子，将小脸埋在了围巾里。
“有人骚扰他，我就带他出来了。”
“骚扰?”穆紫薰挑了挑眉。
“也不算骚扰吧，就是有女孩子想要联系方式，说要和我交朋友。”
“这还不算骚扰吗?”穆紫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作为姐姐，要保护弟弟不受其他女色狼的侵犯。在这一点上，我和你雪糕姐是不会害你的。”穆紫薰义正言辞地道。
“哦哦”穆茗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看了看伊儿脖子上的围巾，穆紫薰心中生出些许醋意。
“跟我来!”她一把抓住穆茗的手，带着莺萝和林溪朝一家高档的服装店走去。
家境普通的女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华丽的奢侈品服装艳羡不已。
女孩子对于好看的衣服总是爱不释手，将其放回原位都感到十分不舍。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拿起红色晚礼服，本能地想要试穿。
店员慵懒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热情。
“你不适合这件衣服。”
当穆紫薰走进来后，正在柜台上懒散地玩消消乐的店员立马露出使人感到宾至如归的笑容。
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在高端消费场所工作的服务员，会忘记自己是一个打工仔的事实，然后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种对普通人的轻蔑。
店员那唯资本马首是瞻的丑恶嘴脸让阮伊儿感到淡淡的不适。
这就是她零花钱极多，却极少去逛奢侈品店的原因。
穆紫薰在店子里看了看，挑了一件白色的长款皮草风衣，递给了穆茗。
“试一下。”
穆茗看了一眼价码，总觉得后面多标了两个零。
“太贵了吧?”穆茗小声嘟囔着。
“我让你试你就试。”
“好吧。”穆茗接过衣服，走到了试衣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有点怕姐姐的。
店内的其他人看向穆紫薰和穆茗，目光各不相同。
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流露出恶意和嘲讽的。
本因穆茗到来而感到赏心悦目的女孩们，心中多了一些鄙夷。
穆茗的着装虽然很干净很整洁，看起来说不出来的舒适，甚至会给人一种“这么好看的人，衣服一定会贵”的错觉，但对奢侈品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身行头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
而反观穆紫薰，不仅气质卓群，身上佩戴的饰品和服装也全部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
对化妆品颇有研究的女孩子，甚至可以分辨出她涂的口红色号和浅紫色的眼影是哪种品牌。
听她说话的强势语气和穆茗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了。
很明显，富家大小姐包养的小白脸。
店内的男生不无嘲讽和鄙夷的，但其实心里却在隐隐羡慕。
为什么吃到这口软饭的人不是他?
等穆茗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少年初长成的俊秀五官和挺拔的身姿已经足以驾驭长款的风衣。
白色这种极难驾驭的颜色撘配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违和。
女孩子们感到惊艳，纷纷向穆紫薰投去羡慕的眼光，同时下定了决心好好赚钱好好保养。
要是她们也这么有钱，也可以包养这么帅的小白脸啊。
店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茗，脸上不禁泛起红晕，满脑子都是那性感的锁骨，还有迷人的五官。
穆紫薰见店员和其他店里的女孩露出的痴迷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
“脱了，我不喜欢。”
“小姐，我觉得您的男朋友，穿这件衣服特别好看。”店员目光热切地看着穆茗说道。
穆紫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厌恶，但她说的“您的男朋友”，竟然让她隐隐有一丝舒坦，所以她没有急着反驳。
“我不是她男朋友，我是她弟弟。”穆茗立马解释道。
这话一出，店内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
女孩子们变得大胆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拍照，甚至有胆大的直接开撩，想要联系方式。
但这些人都在穆紫薰冷冷的目光中退却了。
穆大小姐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至少对外人没有像对弟弟妹妹们那么温柔。
虽然没有到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滥杀路人的程度，但很多让她不高兴的人，都在某个未知的时候人间蒸发了。
毕竟像穆氏这样传承许久的大家族，都是政商合一，黑白通吃。
只要能赚钱的生意都做，包括很多灰色产业，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阴暗面。
在这样的家族中成长，穆紫薰对人命这东西其实感到很麻木，在某种程度上，说她是个冷血的人也不为过。
但这没什么奇怪的，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没有人会把自己真实的样子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她可以对相处时间并不长的林溪关爱有加，也可以漠然地下令杀掉很多人。
在最初得知穆茗要来她家的时候，她也有想过派人将他杀掉。
但是妈妈给她打的那个电话，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见到穆茗之后，她还有点喜欢。只是碍于“私生子”的身份，她依然心存芥蒂。
现在，仅存的芥蒂也没了，她没有了不对他好的理由。
在穆茗眼里，大小姐是一个爱看假面骑士的缺爱女孩，有公主病的网瘾少女。
可穆茗不知道，穆紫薰对他的关心，已经是她能挤出的全部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