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畹。”余贤在即将丢弃的废纸堆拾起封面崭新的书，翻一两页洁净如初的纸张，朝从房间探出头来的妹妹道，“你看完这书了吗，直接当废纸卖掉？”
“不然呢？”余九畹拖着扫把出来，瞅一眼书的封面《初中生法制教育读本》，莫名其妙地反问，“每学期学校都会买这些不开课，不考试的书，唯一的用途是妈多出书费，哥，高中不发这些书？”
“额，发，而且更多更贵。”余贤楞了一下，随即轻柔地把书合上还给她，“但这本有点价值，你游戏打到眼睛痛的时候可以看看。”
“它能治眼睛？”
“不能？”
“那有什么用？”
“封面不是写了么？法制教育读本。”
“哥，我知道，可是，有什么用？”余九畹迷茫地眨眼。
“怎么说呢……”余贤捏起下巴思考，直接告诉她明年就该承担部分刑事责任，该好好做准备？不，不，太唐楞严了。
之所以对法治读本上心，离不开他初中的不羁生涯，自从书中了解到“正当防卫”这个概念并好奇查阅了具体案例和分析，余贤非但是以前狐朋狗友中唯一没挨行政拘留的，而且校里校外的打架斗殴中从未赔偿一分医药费。
知晓了法律的用处，余贤在日常中亦有意识地碎片化学习。
问题是，了解法律固然有利，奈何余九畹平常几乎不接触，乖巧安分性格让她远离激烈运动与大部分危险，由此削减了探究法律法规的求知欲。
宅在家半个寒假码字，极少出去社交，不论是余贤的诡辩还是反应能力都稍显迟钝。
尽管这几天不怎么熬夜，高强度码字对他仍旧是沉重的负担，若不是坚持每天锻炼，今天的春节前大扫除估计只有九畹和母亲在干活。
“九畹……”当视线移到妹妹的肉色保暖丝袜，余贤捕捉到了切入口，压低声音问：“你这段时间都是坐118路去找朱焰灵她们吧？我问你，车上有人偷拍你裙底怎么办？”
“哥！”如雪肌肤透着羞红，余九畹气呼呼地瞪一眼，便不作评论，扭头就走，想不通一向会说话的兄长为何突然口无遮拦，谈论这，这肮脏龌龊之举！
余贤身手更快，大手按住妹妹肩膀，绕回她面前，一本正经道：
“打算怎么解决？不要以为这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九畹，你不是相貌平平的路人，而且你发育得很快，远超过我初中那帮女生，得有危机意识。你初中管得严，那些小男孩不敢动，社会上的色狼偷拍可不会事先通知你。”
“哥……”比起偷拍质问，对容貌与身材的评价更让余九畹的耳根火辣辣地烧红，她迫不及待想逃，“我下车，走开，行了吗？”
“哦……万一人家跟着你下车了呢？”余贤不依不饶。
“打电话给你……”余九畹低下头，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清。
轻叹一声，余贤拍拍妹妹的肩：“遇到这事，要么大声喊出来，和旁人一起去抢手机，报警；要么你拿手机把他拍下来，报警。九畹，不拿下证据把这种混蛋行政拘留和罚款，你服气吗？”
“这样……有用？”
“法律写着呢。”
“不，哥，我是说，别人不来帮忙怎么办？”上课回答胸有成竹的问题都低声细语，在公共场合喝止色狼实在为难余九畹，加上怕生，恐惧路人的漠视，她更不敢喊出来。
余贤一时间无言，要是余九畹的性格与宁潇湘、李华任意一人调换该多好，他不用太担心妹妹，还能轻易骗回个傻白甜女朋友。
“其实不说话也可以……”余贤道，“给那些混蛋两腿之间来一脚，你就有机会拿手机取证和报警了。”
“我不会被讹么？”余九畹反应很快，看来碰瓷比色狼偷拍更深入初中女孩圈子，只是不知是大人告诫、媒体宣传还是作文反例素材收集的效果。
“你是未成年啊！还是在这种事件！”余贤抽回手插在腰间，笑道，“‘少女制止偷拍反被讹’，这新闻，光是标题就足够震惊全国了，所以说，九畹，有空时翻两页，不会亏。”
妹妹点点头，重新审视法制读本的目光多了几分重视。
“贤，废纸扎好没！过来拆一下冰箱夹层然后拿去洗，我弄冰箱内壁。”声音传来几秒后，一身羽绒服的母亲拎着脏抹布出现在拐角。
她第一眼就挑剔地盯在裹着女儿细长腿的丝袜，“啧”一声：“冬天你就穿这？等下冻出病来你就知道哭！去穿秋裤！”
“妈——”余九畹辩解道，“这加绒的，和秋裤差不多……”
“我秋裤外面还套一件呢，你穿一件秋裤就完了？”母亲上前伸手去捏料子，却不是捏丝袜，而是余九畹的袖子，往后的几声“啧啧啧”，一旁看的余贤不猜就知道她嫌妹妹的上身穿的也不够厚。
紧抿小嘴，余九畹或许能和老哥稍作争论，一看到母亲不怒自威的面容，除非逼急，她敢心生逆反抱怨，万万不敢顶撞争执。
“哦……”于是她默默回房，不情愿地套上羽绒服，极力掩饰对行动不便的厌恶，寄希望于一方面的退让会满足母亲。
那言行举止中表露明显的不协调，像极了在尚林老家的老黄狗，趁人们在大堂聚餐从院外摸进，挨外公发现并骂着壮语脏话赶出，只敢立在门槛外，边呜咽边猛摇尾巴祈求老主人赏骨头。
显然母亲容不得女儿有半点伤病的几率，言辞丝毫不放松：“九畹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会保护自己？天气多冷，穿多少衣服，光你这季节性鼻炎，花多少钱，吃多少药都没好，是药三分毒！九畹，你穿厚一点，省得遭罪。你看大街上那个不是穿厚厚的——别看你哥，他天天锻炼不怕冻，你呢？整天抱那手机猫在房间里，出去估计也不怎么运动，还不穿厚一点保暖……”
“知道了，知道了……”余九畹放空脑袋，动如小鸡啄米，承受不了母亲的紧箍咒。
心想把唠叨转换成文字，肯定是那种长篇大论还不分段的大片文字，让手机小屏幕的读者看一眼就没有阅读的欲望。
“家里就你一个睡觉还揣热水袋，身子虚弱成这样！是谁盖棉被嫌重，冬天大半夜从床上蹦起来说冷到腿脚抽筋？怕冷还不多穿……”
“妈，这多少年的事了！”余九畹猛抬头，小时候和母亲睡一张床的嗅事如此轻易暴露出来。
母亲听不出女儿的真正语意，歪着头边追忆边讲述：“你5岁那会儿啊，2、3点多忽然就喊疼，我不是起来帮你……”
“好了，妈！”余贤也很不容易从母亲长篇大论中回过神，连忙开口，妹妹今天写了一上午寒假作业，他刚上一门普法讲堂，母亲又来开健康讲堂，任哪个学生都受不了这般高强度学习。
“家里不像外面那样风大，九畹这样穿没什么，她要想出去，我会让她多穿点。好了，妈，我们去拆洗冰箱，时间不多了，还有抽油烟机没擦洗呢。”
余九畹感激地给老哥一个眼神，借口自己打扫自己房间，一手提着扫把，另一手多拿张干净湿抹布，关起门消失在家人的视野。
母亲听从了他的提议，暂时放过女儿，以大扫除为先——陈芸免不了继承了外婆外公那一辈的迷信，节前大扫除不干净，新一年财运不佳，那还怎么供儿女吃穿读书。
母子俩忙活一个下午，赶在4点前搞干净家里的疑难污垢。陈芸脱下黄胶手套，羽绒服下换成西装，肩膀夹着手机跟客户边商谈，边矮着腰系高跟鞋，临出门前职业惯性地照照镜子，回过头对儿子道：
“贤，帮我把一下这里的白头发，太明显了，免得人家看我不够精明。”
余贤照做，目送母亲出门，剩下的卫生，指望不上余九畹能帮多少忙——收拾自己房间够折腾她了。
他坐下来喝杯水，想歇息一阵，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来自责任编辑的qq消息。
余贤莫名其妙，推荐已经上了，首订祝福也发了，这几天更新也稳定，编辑这是要来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