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清醒来时已过辰时,昨晚下了雨今天也并没有放晴,长安城上方一直笼罩着黑压压的乌云并未散去。
阴沉沉的天空依旧时不时的飘洒着雨珠,整个街道上零零星星的散布着几个人,就连以往人群络绎不绝的醉云阁今日也显得分外冷清。
慕清起床后便梳洗打扮了一番,还让莺娘为她找来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今日借着天气的缘故,她想去皇宫附近看是否可以打探到什么消息。
换上男装,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慕清便带着幕篱从后门出了醉云阁。
慕清从前很少在雨天出宫玩耍,这次有机会借着阴雨天来到宫外,心情却不是同以前的日子那般轻松了。在几处张贴告示的公告栏前,慕清并没有看见什么新的告示,那里只贴着几张七日前悬赏通缉的偷窃逃犯。
榜前站了三个人看着大理寺出之前的告示议论纷纷,“那偷窃珠宝的逃犯还没抓到呢?”
“这都过了七日了,没听见有什么消息啊。”
“没有消息,那可能就是抓不到了吧?”
“不会吧……”
“我记着前段时间悬赏通缉的杀人犯,就是一夜之间灭了吴老爷一家十三口的那个杀人犯还没抓到。”
“那不是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协案调查的吗?”
“对呀,就是那次,当时不是在城里轰动挺大的吗?”
“后来就没听说了。”
“那怕是没抓到了。”
“是了是了。”
……
慕清扶了扶幕篱的一角,露出视线略过挡在她视线前的那几人扫视了一圈那些张贴的告示,见并没有关于寻人启事的昭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在榜前站了一会,慕清正准备离开忽然便听到面前的其中一人说道:“西市口那里今晨一早绞死了一个宫里的侍女。”
“怎么没见昭示之类的东西张贴出来?”
“听人说是宫里的事,有人说是阉党从中作梗绞死的。”
“唉,宫里比不得寻常老百姓,一做错事搞不好就是掉脑袋。”
“我隔壁那个大婶的大伯家的女儿在宫里当差,昨儿得了闲偷偷回来了一趟就说是今儿可能要处死一个她们尚食局的侍女,据她说放走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人,被人漏了消息。那话传到皇帝耳边去了,惹的皇帝大怒,皇帝身边的那群阉党就借机处死了这个宫女。”
“胡说的吧,听说的还这么详细?”
“哎呦,我能骗你们吗?那宫女的尸体现在还在西市口那里吊着呢。”
“告示还没贴出来呢,谁知道是什么事处死的啊?”
“牛大娃,瞧你这话说的,咋还不信人呢?”
“等告示出来才知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别吵了,处死的宫女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呀。”
“这不是闲着说的吗?牛大娃他不信我咧!”
……
面前的那三个人还在争执着什么,两个人推搡着其中一个人便无意间撞上了慕清。
“哎呦呦,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公子。”那位被叫做牛大娃的人转过身连忙同慕清道着歉。
慕清戴着的幕篱遮住了她冰冷的视线,她并未理会那人的话只是站在张贴栏前一言不发。
那几人见慕清并不搭理他们,便相互使了眼色然后推搡着里离开了。
雨势仿佛是渐渐大了,慕清站在榜前许久都没有动弹,淅淅沥沥的雨滴又打湿街道凹凸不平半干的青石板。慕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雨珠子不一会儿便顺着她的笠沿边连成了一条线掉落在石板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的鞋面,可她像未曾察觉一般抬起头就往西市的方向走去,每走出一步仿佛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坚定。
西市口
不知是雨天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刚刚处死刑犯,那个人来人往的闹市在今日却只散散落落的遍布着少许人。
慕清一步一步的向十几个人聚拢的地方靠近,在远处就可以看见行刑的木桩上吊着一个娇弱的身影。雨幕里那娇弱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每走近一步慕清就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无数针扎般的疼痛,她紧紧的握住拳头,因力道而泛白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慕清人群外停下了脚步,她的嘴唇发白,看着离自己只有几米之远的身影,慕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不敢直视浣儿的面孔,她怕看到浣儿离世前痛苦的表情,慕清的指甲先进肉里掐得更深了,她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般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在人群外站定了片刻,慕清才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头看向了浣儿的脸。
浣儿的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在那张没有半分生气的脸上慕清无法捕捉出半点情绪,她无法得知浣儿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被处死的。
或许她后悔过、绝望过、乞求过……她在明白自己将要被处死的时候也许怀有过希望,希望慕清能够回来救她,可是慕清却并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许那天晚上自己离开的时候,浣儿就后悔了,自己只是做了于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可浣儿却是拿了自己的命偿还了这份恩情……
慕清不是没有想过浣儿可能会因为帮助自己逃离皇宫而被治罪,可是她也抱有侥幸的心理了。
如果那晚浣儿在她离开后就回到了尚食局呢?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拖累到她了?即使事情败露了,皇爷爷也会看在她是帮助了自己的份上而放过她呢?或者不是治死罪呢?
……
慕清设想了各种可能,只是她却没有料到自己在所谓的皇室面前败的这么惨,没有人为她和她的母妃出来说话,父亲没有,皇爷爷没有,同母亲交好的那些贵妃们也没有……就连唯一帮助过自己的侍女也被处死了,被毫不犹豫的绞死了闹市的街头上……
冷,彻头彻尾的冷……慕清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冷的打颤……
浣儿苍白的面容像是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她还记得那天晚上浣儿同她说的话。
“浣儿想见公主殿下,可刚刚公主殿下没有认出浣儿,浣儿就……就不敢多嘴。”
“公主记得浣儿就好,浣儿这次也就想接着机会来看看公主。想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公主的…。”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那些有画面的,没有画面的声音一下子撞进慕清的脑袋来,慕清紧紧的闭上眼睛,她仿佛就看见浣儿站在昭纯宫的门口对她笑了笑。
“公主殿下。”
浣儿好像在叫她。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
慕清痛苦的蹲下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一样喘不上气来。她的脑子里乱成一片,以前发生过的事全部都跳了出来。
“阿淳哥哥,以后年年慕清都会帮你祈愿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愿望会落到水里,没有人听见。”
她闭上眼脑海里是李淳那亮的如墨的双眸,还有他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知道我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莺娘懒散的说着,然后撩了撩自己金色的长发……
“皇宫里待久了啊,不管尝什么都是无味的,人与人之间都是无味的,更不要说由他们手里做出来的东西了。”
楚祁言张扬的笑着,眼里尽是不屑。
……
“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有两个妇人见身后的慕清一脸痛苦的蹲下身子关心的问道。
慕清艰难的摆了摆手示意无事,随后睁开了眼睛,一道刺眼的眩晕闪过,慕清撑着膝盖直起了身子。
远处的天边低沉的响过几声闷雷,慕清仰起头,带着冷意的雨点肆意的飘洒在她的脸上。
到了午时,一个捕快模样的人拿了告示站在刑台上粗着嗓子宣读起来。
“悬赏缉拿,为保长安城民安,寻捕皇室浔阳公主李慕清,诏城内有能告寻人者,赏万两黄金。”
那捕快说完便向围观的众人展示了慕清的画像,人群听完了昭示开始窜动的议论纷纷。
慕清像是毫不在意这道寻捕令似的,只是自顾自的转身大步走开,天边一道闷雷响过,便掩盖了那些喧闹的人声,渐渐的吵杂的人群便被她甩在了身后。
慕清回到醉云阁后,她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莺娘接过她换下的湿衣裳就让她躺到床上去了,并没有多问。其实在慕清回来的前一时辰,那寻捕她的告示便有丫鬟之类的传回了醉云阁。莺娘听了这消息心里直打鼓,怕慕清在路上被人抓了去,这会儿见到她安全的回来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慕清回来后一言不发躲在被子里不出声,莺娘张张口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她只是为慕清拈了拈被子的一角便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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