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醒来时，太阳已经透过小窗，射进室内。他眨眨眼睛，环视四壁，记不起头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忽然，过去的情景清晰地闪现在脑海，他感到一阵恶心。他坐到床边，想试着站起身来，不料一阵眩晕，又倒在了床上。不管怎么说，总算逃离了虎口。他扫了一眼，不见姑娘的身影，于是，他记起了那个钱包。
他猛坐起身。强打精神下了床。尽管步履蹒跚，却比自己想象的要好。此刻关键的问题是你是否已经恢复健康，而不是你走路的速度和姿势，他暗暗自嘲。他走到壁炉前，跪在地板上摸索一阵，发现钱包不翼而飞。他撑着劲，尽快走到椅子旁，取过搭在上面的花呢上衣，翻翻贴身的口袋，只见里边装有一只钢笔、一把破梳子、一份护照、一张驾驶执照和几份文件。仍然没有钱包的影子。他又掏掏外面的口袋，摸出一串钥匙、一把铅笔刀、几枚英法硬币。还是不见钱包的踪影。他恨恨地骂了几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直到听见有人开门，才挪动身子。
房门开了，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胳膊上挎了个购物篮。她今天换了件漂亮的花裙子和一件洁白的裙衫，这身衣服非常合适星期天穿上到教堂去做礼拜。篮子里满当当装的都是食品。
“醒了，chéri？Est-cequetuprendslepetitde-jeuner（法语：吃点什么吧——译者注）？”
亚当一愣。
她回敬他一眼，说，“就连干我们这种工作的姑娘们也需要吃早饭，n'est-cepas（法语：不是吗——译者注）？有时我一天只能吃上这么一顿饭。”
“我的钱包在哪里？”亚当冷冷地问。
“在那儿。”她指指桌子。
亚当扫了一眼，见她把钱包放在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你不必把它藏起来，”她嗔怪说，“别以为我是妓女就必然是小偷，”说着，她旋身大步进了厨房，让卧室的门敞开着。
亚当顿时感到自己猥琐鄙陋，无地自容。
“来点咖啡和羊角面包吧？”她大声问。
“好极了。”亚当说。他稍停片刻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蠢。”
“别提了，没关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艺名叫布里吉蒂。不过因为我尚未为您服务，您可以称呼我的真名，珍妮。”
“我可以洗个澡吗，珍妮？”
“墙角处的那扇门里是卫生间。但是别耽搁太久，除非你情愿吃凉面包。”
亚当走进卫生间，发现大凡男子需用的盥洗用品，诸如剃须刀、剃须膏、肥皂、毛巾、浴巾之类的物品，她都准备得一应俱全。另外，还备有一大盒避孕套。
洗过热水澡再刮完脸，亚当感到舒服极了。他除了仍然感到有些虚弱外，几乎完全恢复了正常。他拉过一条粉红色大浴巾围到腰里，走回厨房。桌子已经摆好，珍妮正在从烤箱里向外取面包。
“多么魁梧的身体，”她扭头细细打量亚当一眼，赞道，“比以前我见到过的任何男人都漂亮。”她说着，在他面前摆下一个盘子。
“你自己也很漂亮嘛。”亚当嘻嘻笑着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承蒙您夸奖，我很高兴。我已经开始喜欢上您了。”
亚当伸手拿了一个面包，厚厚涂了一层果酱，大口小口吞了下去。
“您上顿饭是什么时间吃的？”珍妮看着亚当扒完盘中最后一口饭，奇怪地问。
“昨天中午。但是后来都吐光了。”
“呕吐？嗯？以后可不能喝得太多了。”
“我想用‘抽’这个词也许更合适。告诉我，珍妮，”亚当注视着她，“你今天还工作吗？”
她低头看看手表，“我今天下午两点接个常客，下午五点以前还得到街上拉客，所以只有上午有空。”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亚当急忙分辩。
“您很快就会使一个姑娘产生——唔，你们英语怎么说来着？哦——性变态心理。但愿您不是那种超自然的人。”
“不是，绝对不是，”亚当大笑道，“你若答应，我再付你二百法郎。”
“不会做犯法的事吧？”
“绝对不会。”
“嗯，这怪新鲜的。得花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至多两个小时。”
“唔，比我手头的工作赚得多。要我干什么？”
“在一个小时之内让巴黎所有的男人都眼巴巴地瞧着你。只是在这段时间内不管他们出价多高，也不能为他们服务。”
.
“司各特刚刚给我打过电话。”劳伦斯向正在开会的四人指挥小组汇报说。
“他怎么说？”莫里斯爵士急切地问。
“只说在‘开倒车’。”
“什么意思？”斯奈尔问，紧张地捋捋唇须。
“可能是回到了日内瓦。”劳伦斯分析。
“为什么？”马修斯问。
“我也不明白。他说同那个德国姑娘或银行有关。我弄不准究竟指的是什么。”
一阵沉默。
“是否查过他的电话号码？”布什问。
“只查出了所在区域，在瑞法边界附近的纳沙特尔。”
“好，我们又有事情干了，”莫里斯爵士说。接着他又问，“是否已通知国际警察组织？”
“已经通知过，先生，”劳伦斯回答。“我还亲自通知了德国、法国和瑞士的警方。”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在会议上所讲的唯一实话。
.
珍妮足足花了四十分钟才打扮停当。亚当抬头一看，不由长长吹了声口哨。
“跟着你走，即使我在行人面前撒满金币，也不会有人看我第二眼。”
“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珍妮笑吟吟地问。
“你是否确实记清了要办的事情？”
“记清了。”珍妮再次对着大穿衣镜照了照，又说，“咱们简直像搞军事演习，已经操练四遍了。”
“好，”亚当说，“看来是万事俱备了。那么，用句军事术语，让我们‘出击’吧。”
珍妮从厨房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亚当。亚当接过袋子，叠成两折，塞进夹克口袋，走出房门。她锁上门，和亚当一起走下楼梯，来到大街人行道上。
亚当叫了辆出租车。珍妮吩咐司机：“去杜依勒里公园。”来到公园门口，亚当付过车费，和珍妮一起走上人行道。
“Bonnechance（法语：好机会——译者注），”亚当低声说。他停住脚，让珍妮急走几步，赶在他前面二十多步。他虽然走路还不太稳，但是还能跟上珍妮。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看着珍妮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中间穿行。她身上的粉色皮裙和白色紧身毛衣惹得几乎每个过路的男人都对她频频回首，有的甚至驻足观赏，直到看不见为止。
行人的评价她能够听到，而二十码后的亚当却听不到。有
人对她说“Jepayeraisn'importequoi（法语：我给你钱，跟我干吧——译者注），”这她尚且可以勉强忍受；有人干脆叫她“Putain（法语：*养的——译者注)。”亚当曾吩咐她不要理会，她的任务是表演。为了挣那二百法郎，她只好听着这些谩骂和污辱不吭气。
珍妮来到塞纳河右岸。她昂首挺胸，从不回首顾盼。亚当叮嘱过她任何情况下不许回头，一直向前走。当她来到杜依勒里沿河马路时，亚当依然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二十码左右的距离。她等着绿灯亮了，随着人群穿过马路。
走到马路尽头，她突然向右一拐，罗浮宫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曾十分尴尬地向亚当说过，她以前从未来过此处。
珍妮爬上台阶，来到前大厅。当她走到旋转门前时，亚当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她继续向前走，登上大理石楼梯。亚当谨慎地尾随其后。
珍妮来到楼梯顶部，绕过萨莫色雷斯岛胜利翼神雕像，走进第一个挤满了人群的大厅。每个展室门口都有一个警卫站岗。她每穿过一个展室，都暗暗记住警卫的人数。一大群小学生正围在一起观看《最后的晚餐》。她顾不上欣赏这幅名画，径直向前走去。她一连走过六个展室，终于来到亚当曾经详细给她描述过的展室。她轻摆腰肢故意走到室中央站了几秒钟。有几个男人已经开始魂不守舍，对壁上的画失去了兴趣。她对自己的魅力相当满意，一扭身又向警卫走去。警卫慌忙整整衣衫，殷勤地向她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