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她问,依然如堕五里雾中。
“我现在还不能断定。”罗曼诺夫说着,从电车的后窗向外看去。“但我能认出当地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是什么模样,这一点可以肯定。”
调查员扭头朝旅馆的方向望去,但她只看到一群群不知名姓的芸芸众生正在人行道上不断地来来往往。
乘电车走了约一英里后,罗曼诺夫跳下电车,叫住了一辆朝相反方向驶去的出租汽车。
“比肖夫银行。”他一边等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助手,一边对司机说道。
出租车调头朝旅馆的方向驶去。它在清晨来往不断的滚滚车流中飞快地穿进穿出,最后,在一幢宏伟壮观的褐色花岗岩建筑前停了下来,这幢大楼占据了整整一个街区的面积。罗曼诺夫给司机付过钱,信步来到了大门的前面。门是双扇的,十分雄伟,上面镶着厚厚的玻璃。此外,还有一扇雕花铁栅栏门。在门边的石块上,不很显眼地刻着几个镀金大字——比肖夫银行。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能说明里面的机关是何等性质的标志。
罗曼诺夫转动沉重的门把手,用力推开了大门。他俩走进宽大的门厅,只见在大厅的左面,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单独的办公桌后面。
“Gutenmorgen,melnHerr(德语;早上好,先生——译者注)。”年轻人招呼他俩道。
“早上好,”罗曼诺夫也用德语说道,“我们已经同迪耶特?比肖夫先生约好了。”
“是的,罗曼诺夫先生,”接待员核对了一下他面前的名单,说,“你们乘电梯到五楼好吗?在那儿,比肖夫先生的秘书会招待你们的。”他俩走出电梯时,一位打扮得十分素雅的女士上前来招呼他们道:“请跟我来吧。”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地方音。她陪两位俄国人穿过挂着一排油画的走廊,来到了一间舒适的屋子里。这里面的陈设不像是个银行,倒像是间乡间别墅的客厅。
“比肖夫先生马上就来。”女士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走出了房门。进屋后,罗曼诺夫一直站着。这间屋子正面的一堵墙几乎被三张巨幅的黑白照片占满了,照片上是三位身穿灰色西服、神情十分严肃的老人。穿着的灰色西服使他们显得更加老迈,神情也更加肃穆。在其余三面墙上则谨慎地挂着一些表现十九世纪瑞士乡镇风光的风景画。在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路易十四时代的椭圆形桌子,周围是八张雕花桃花心木椅。想到自己永远也无缘享受眼前这种豪华奢侈的生活,罗曼诺夫就感到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挺不是滋味。
门开了,一位花甲老人走进了房间。在他身后,跟着三个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第一眼看到比肖夫先生,罗曼诺夫就知道,他的照片最终也将加入到正面墙上那三张照片的行列中去。
比肖夫先生一边躬身同罗曼诺夫握手,一面向他寒暄道:“对我们这家小小的银行来说,这可真是不胜荣幸啊,罗曼诺夫先生。”罗曼诺夫对他点点头,把自己的助手介绍给他。听完介绍,比肖夫先生向彼得洛娃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又同她握了握手。“现在该轮到我来介绍一下了,”他说,“这是我儿子和我的两位合股人,密勒先生和威兹科波夫先生。”三人忙一齐躬身施礼。当比肖夫先生在首席就座时,他们三人仍站立在一旁。罗曼诺夫和彼得洛娃则随着比肖夫先生的手势,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不知您是否允许我检查一下您的护照?”比肖夫先生问道,像是向他示意,正式的交涉已经开始了。罗曼诺夫从里面的兜里取出他那本小小的、有着柔软的蓝色封皮的护照,递给了老人。比肖夫接过护照,像集邮家鉴定一枚古邮票那么细致地检查了一番,最后认定它完全合乎要求。“谢谢您。”说着,他把护照还给了罗曼诺夫。
比肖夫先生举起手示意了一下,只见他儿子马上走出了屋子。“我儿子很快就会把保险箱拿来。”他对两位客人说道,“现在,咱们先喝点儿咖啡吧——是俄国式咖啡。”
一会儿工夫,咖啡就端了上来,送咖啡的是另外一位穿着十分时髦的年轻女郎。
“谢谢,”彼得洛娃说道,她显然有点儿被吓住了。但是,罗曼诺夫却始终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比肖夫先生的儿子手捧一个小箱子出现在门口,他走过来把箱子交给他的父亲。
“您想必明白,我必须以最大的灵活性来处理这件事情,”老人推心置腹地说道,“这幅肖像有可能不是贵国政府要找的那幅。”
“我明白。”罗曼诺夫说。
“自一九三八年以来,这幅堪称俄国艺术珍品之楷模的肖像画就一直存在我们这儿,它是以伊曼纽尔?罗森鲍姆(内斯比特的小说《寻宝狂》中的主人公——译者注)的名义存入我们银行的。”
两位造访者看来猛然吃了一惊。“Nevozmozhno(俄语:寻宝狂,即戈林的别称——译者注)!”安娜转身望着她的上司,脱口而出:“他将永远……”
“我怀疑这正是他选择这一化名的原因所在。”罗曼诺夫忙不迭地打断了安娜,他显然对她的草率十分恼火,“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完全合乎情理。”说着,他又掉头问比肖夫先生道:“现在我可以看画了吧?”
比肖夫先生把箱子放到桌子中央,那三位身穿灰色西服的男子均向前跨了一步。罗曼诺夫抬头看了看他们。老人忙向他解释道:“按照瑞士的法律,打开别人名下的保险箱需有三人在场作旁证。”
罗曼诺夫点了点头。
比肖夫先生拿出一把钥匙开箱子上的锁,与此同时,他儿子也俯身向前,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二道锁,至此,小小的开箱仪式就告结束了。比肖夫先生提起箱盖,让它面朝着客人。像满怀希望地从长筒袜中向外掏圣诞礼物的孩子一样,罗曼诺夫迫不急待地取出了箱里的肖像。他凝神呆望着擎在他手中的这幅美丽的画像——这是一幅由红蓝金三色为主要基调绘成的肖像画,画像镶嵌在一个精巧的木制长方形画框里,画中人好像肩负着全世界的忧虑和不安。不过,尽管他的面部透着郁郁寡欢的神色,但却仍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这的确是一幅非凡的杰作,它可以同罗曼诺夫在冬宫看到的任何一幅画相媲美。由于罗曼诺夫一直没有说话,因而屋里的人都无法断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