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他并不难。他穿一件鸽子灰的法兰绒西装,内配鲜红背心,下盖黑色针织领带和雪白衬衫。还戴着一副金属镜架的深色太阳镜。丹尼?博伊十分怕光,夜里也要戴墨镜,除非待在像普根小酒店那样的光线昏暗的地方。
我很欣赏他的服装。他说:“你喜欢这件背心吗?我不想等老了再穿它。好让你一眼就能看见。”
我已买过票。前排票价是十五美元一张。我只买了两张四块五的离天更近离拳击圈更远的上层票。我们被放进大门,我径直跑到下面的前排把票交给那里的引座员,同时向他手里塞进一张折叠的钞票。他把我们安排在第三排的两张座位上。
“一会儿我可能不得已要让你们挪动一下,先生。”他说,“也许不必,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坐在前排。”
他走后,丹尼问,“看来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呀!你塞给他的是什么?”
“五块钱。”
“这样两个坐位你只花了十四块,而不是三十块。你估计他一晚上能赚多少?”
“像这样比赛他赚得不多。在有头号名星进行角逐时他一夜的小费能超过他工资两倍。当然,他还得给别人分点好处。”
“谁都有点私人目的,”他说。
“好像是这样。”
“我是说谁都有。包括我本人。”
这是他给我的提示。我交给他两张二十元票和一张十元票。他立刻将钱收起,这才头一回认真地观察体育馆里的观众。“喂,还瞅不到他。”他说,“可能在巴斯科姆比赛开始时他才会到。我去溜达一会儿。”
“可以。”
他离开座位在室内转悠起来。我环视一下四周的人,并不是找昌斯,而是看々观众都是什么角色。其中不少男人可能在昨天夜里在哈莱姆的酒吧间里呆过:拉×条的,走私的,赌博的,以及市中心以外的各种搞非法经营的主儿,他们差不多都有女人陪着。还有几个白人,像是打扮时髦的小偷,他们穿着悠闲自在的西装,身上珠光宝气的,都不带花娘。在比较便宜的坐席上观众是一群由各色人等组成的赛迷,哪里有体育比赛,他们就跑向那里。黑人、白人、拉丁美洲人,单个的,成对的,成帮的,应有尽有。他们吃着热狗,喝着纸杯里的啤酒,边谈边笑,偶尔看上一眼拳击圈里的比赛情况。
在这一场的最后一局时丹尼?博伊回到他的位子上。结束之后两分钟,基德?巴斯科姆爬进围烂,练习几下动作。不一会儿他的对手也进来。巴斯科姆特别黑,肌肉十分发达,肩膀滚圆,胸脯强健。灯光照到他身上闪々发亮,他的皮肤像是抹了油。他的对手是个从南布鲁克林来的意大利小伙子,名叫维托?埃内里。他肚皮上长有肥肉,软乎々的像个面包团,不过我过去见过他,知道他是很精明的拳击手。
丹尼?博伊实然说:“他来啦!中间的过道。”
我扭头去看。还是私收了我五块钱的那位引座员正领着一男一女来前边找座位。女的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金棕色的长发披至肩头,肌肤细腻,宛如精瓷。男的高约一米八五,大概有八十五公斤重。肩阔腰窄,臂部美观。他的头发不算长,自然长成,未做任何染烫,他的皮肤是浓厚的棕褐色。他穿一件驼毛运动茄克衫和一条黄褐色法兰绒宽松便裤。看上去既像一名职业运动员,也象一位言辞激烈的律师,还象个跑江湖的黑人商人。
我问:“你肯定是他?”
丹尼?博伊笑了。“怎么样?不像你经常遇到的掌班吧?我肯定。他就是昌斯。但愿你的引座员朋友没有让我们占住他的位子。”
不是这样。昌斯和他的姑娘儿是在头一排更靠近中心的地方。他们坐下,他给过引座员小费,向几个给他打招呼的观众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拳击圈巴斯科姆的那一角,对这位拳击手和他的经纪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三人搭肩拥抱了一会儿。昌斯返回原座。
“我看我现在该走了。”丹尼?博伊说。“我真不想看这两个傻瓜扑々腾々地互相捶打。但愿你不再需要我去做介绍,行吗?”我点々头,“那我就要在这场估意残害人体的厮杀开始之前溜了。我是指拳击比赛。马特。是不是一定要他知道是我认出了他?”
“这事我决不会对他说。”
“好。假如将来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他挤到过道上去。大概是想喝酒了,麦迪逊广场花园的酒吧间里没有为他准备冷冻的伏特加。
广播员正在介绍拳击手,宣布他们的年龄,体重和出生地。巴斯科姆二十二岁,保持不败记录。看来坎内里今晚也无法改变这一状况。
昌斯身边有两个空位子。我想挪到那里去,但未动窝。蜂鸣器的预备信号响过后,第一局开局的钟声接着敲响。这一局双方动作缓慢而谨慎,他们都不急于主动出击。巴斯科姆出拳漂亮,坎内里设法躲过。两人均未挨到重拳。
这局结束时昌斯身边的两个位子还在空着。我移过去。挨着他坐下。他正聚精会神地看比赛。他一定意识到了我的到来,但未做任何表示。
我说道:“您是昌斯吗?我是斯卡德。”
他扭过头,打量我。他的眼睛是褐色之中泛着金黄。我立刻联想起我主顾的那双不真实的蓝眼睛来。昨天夜里正当我在酒吧间之间跑来跑去的时候,昌斯事先未通知突然到她的公寓收钱去了。今天中午她给我住的旅馆打了电话,已将这一情况告诉我。“我害怕,”他当时说,“我以为他要向我追问你的情况,让我回答几个问题呢。但平々静々地过去了。”
这时他说:“马修?斯卡德,你在我的服务站留过几次口信,”
“我的几次电话你都没回。”
“我不认识你。我不给我不认识的人打电话。你一直在城里跑来跑去地打听我。”他的声音深沉而有共鸣。好像在广播学校受过训练似的。“我要看比赛了,”他说。
“我只想与你淡几分钟的话。”
“比赛时不成,局间休息时也不成。”他蹙—下眉,又舒展开。“我希望能够集中精力。知道吗,你现在坐的是我已经买下的位子,为的是避免别人的打搅。”
蜂鸣器的预备信号响起。昌斯转过脸,把目光集中在拳击场上。基德?巴斯科姆已站起来,他的助手慌忙将小凳拽出场外。“到你的座位上去吧”昌斯说,“比赛结束后我可以与你谈话。”
“打满要十局呢。”
“打不了十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