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格伦农觉得“罗克斯”俱乐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楼上是一间舒适的休息室,楼下是一个舞厅,三面墙边围着软长椅。另一堵墙根设着一个栎木的酒柜,一个质量甚高的音响系统正播放着摇滚乐,音量适中,不妨碍人们谈话。但是渐渐地他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全国闻名的。
他们包括年轻有为、艺高胆大的制片商,拍一部电影的收入可达一百多万美元的明星,为数不多的几个卓越的新派电影剧作家,以及屈指可数的几位四十岁以下的最佳导演。很显然,赫兹佩思便是他们的领袖。
赫兹佩思把他们安排到专为他们保留的桌边,挥手唤来一个侍者,便去巡视整个房间了。他一离开,他们就坐下来观看他的活动。格伦农再次清楚地看到,特纳已被眼前的情景打动了。
“俱乐部成员限制在八十人之内。”特纳解释:“当然,他们都带着客人来,即便这样,这里仍然是异常封闭的。杰克是创建人之一。他和另几位最佳影星认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可以随意耍性子而又不至于让《国民问询》周刊报导出去的场所。”
赫兹佩思刚刚回来与他们坐到一起,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走过来,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见赫兹佩思连身子也没抬一下,就冲她的颌关节处使了个右手勾拳。这姑娘被打得向后仰去,后退着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格伦农摇摇脑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形是真的,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又这样不动声色。
这位姑娘的遭遇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这会儿正跪在地板中央抽泣。随后,一个细高条男子从酒柜那边走了过来,站到赫兹佩思面前。
“杰克,您怎么能这样做呢?”他刚一开口,赫兹佩思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一回,这位明星抡起胳膊,用全力打到那位年轻小伙子的嘴巴上。他也被打倒了,血从嘴角流出。
赫兹佩思坐下来,又继续介绍他刚才提到的他最近的一部电影的情况。两名侍者把这一对年轻人搀扶起来,带他们到别处去洗脸了。其他人似乎无动于衷。
格伦农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简,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煞白。“我看——我们现在该走了。”他于是说。
赫兹佩思做了个手势,要挽留,但格伦农坚持要走。“谢谢,我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
赫兹佩思站起,把特纳让出来,他们三个人走下台阶,来到桑塞特林荫大道上。
身后的大门一关上,格伦农便诘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杰克确实像流传的那样状况不佳。”特纳解释:“他服用麻醉剂已好多年了——除了通常的植物制品外还加了不少化学药物。他这人的确很可爱,不过,据传他最近吸毒过多,见什么都想摔,爱打人。他在海军服役时还是中量级拳击冠军呢,当他痛击别人时,他是知道自己拳头的份量的。”
“那一对情人又是怎么回事?”格伦农问。“为什么俱乐部不加干预?”
“噢,那姑娘和她的男朋友都是无名之辈。女的演过两部电影,男的是个颇有希望的代理商。但在杰克身边,他们是微不足道的,至于俱乐部嘛——杰克和他的伙计就是俱乐部,你要不喜欢你就走开。他这个组织有点像过去的‘鼠群集团’(鼠群集团:二十年代中期,美国出现的流氓偷窃集团,多活动于火车、电车上——译者注)。他们牢牢地占着山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赫兹佩思一定是个疯子!在杂志上用他稿件的事就别提了。”
“迈克,别这么匆忙下结论。他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尽管他见人就打,还奸淫*、寻欢作乐,但这与读者又有何干?”
“还有这等事?上帝,我有些怀疑‘新好莱坞派’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不错,你应该怀疑。”特纳警告道:“他们具有丑恶、危险的一面。但只要你敢报导这些,你的杂志就不会再发行三期。这对各制片厂来说是生命攸关的大事,他们决不会让这群新星的真实面貌暴露出去的。”
他再无话可说,在旅馆门口与特纳道了晚安,他和简便上楼到各自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格伦农正躺在游泳池边,阳光透过他紧闭的眼帘已经变为白色,他在考虑,该回曼哈顿去了。他想,我将来还会亲临此地为开办杂志做些实际工作的。他给简的房间打了电话。“我正要下楼来,”她对他说:“我接到一大摞给您的留言,但看上去只有一件很紧急,就是给菲尔?齐默尔曼回电话。”
格伦农用池边浴室的电话,马上与他的律师通了话。
“迈克,”齐默尔曼说:“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交易的进展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只要您有时间,签约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我想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眼下我们这里能办的事都已经办完,我没什么可待的了。我想在华盛顿停留几个小时,大概今天下午就能起身,明天可以到达纽约。你若能把签约的时问安排在明天晚些时候,我能赶得上。”
简赶到之后,他吩咐她订两张下午的机票,一张去华盛顿,给他,一张是她的,回纽约去。
简到达肯尼迪机场时已是午夜,她一头钻进出租汽车,径直回家去了。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提箱拎进屋内,然后扣好了身后的门。她走进起居间的时候心中暗想,要是搬到海边去,她还会思念这个地方的。
她脱掉衣服,在地板上扔了一堆。她刚刚拧开淋浴的开关,电话铃响了。是哈里?凯夫打来的。
“简,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太高兴了。”他说。听上去他的语音有些含混,她从耳机里听出他的背后是酒吧间的嘈杂声音。“喂,我刚刚来到第六大道。我去看看你,只一会儿,行不行?”
“不,哈里,我刚刚开始淋浴,都要累死了。明天一早我精神焕发地到办公室去见你。好吗?”
她一边放下电话,一边想:哈里肯定会成为一个潜在的祸根。他真能坏了她的大事——加利福尼亚、当作家、换职业。
她对格伦农和凯夫的关系非常了解,假若有一天格伦农必须在感情的天平上把她和凯夫加以衡量时,她知道倒霉的将是自己,对此她不抱任何幻想。不管怎么说;凯夫还在为格伦农效劳,她还要等待格伦农许诺给她一个职位。她思量,该是把哈里悄悄赶出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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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二点,格伦农来到华盛顿国际机场,他高兴地看到斯迈利的汽车正在等着他呢。
“众议员很抱歉,他不能亲自前来,”汽车驶入市内,斯迈利的助理说道:“他正在开会,不过,在您到达时,他要离会前往旅馆。”
实际上,在格伦农走进贝尔维尤旅馆的套间时,斯迈利已经先到了,他刚刚坐下来喝饮料。
“欢迎您归来。”众议员说着,把高大的身躯从深深的沙发躺椅上抬起来。“我听说您这一趟非常成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