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向他递过酒杯时,他的手抬起来,却停顿在半空,格伦农的脑子里又闪现出昨天晚上在游泳池里看到的景象。简放下酒杯,抓住了他。
她挨到床边,想为自己挤出个位置。她扭头瞅了瞅格伦农的脸,发现他已经酣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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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早晨六点钟,哈里?凯夫的闹钟第一次响了起来。他首先伸出双脚,身子仍在毯子下面。窗户上还看不到亮光,他总想使自己相信,一定是闹钟响早了。
后来,他看清了钟面,整个身子才离开床铺。他慢吞吞地走进厨房,坐上一把茶壶,准备沏杯咖啡。
他望了望电话。又瞅了瞅时间。早晨六点钟。也就是加利福尼亚的三点。现在给她打电话已经太晚了。她一定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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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电话铃声唤醒了迈克尔?格伦农。打电话的是路易丝。
“您要是拉开窗帘,就会发现一件少有的事,”他的神志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听到她这么说:“外边下雨啦,这在加利福尼亚是百年不遇的。因为这鬼天气,我的拜访计划只好推迟了,可是,既然已经起床,开始了一天的活动,我就正好可以赶过去找您了。半小时后见,迈克尔。”
格伦农撂下耳机,走进淋浴室。他一边让水从头浇到脚,一边一件一件地回忆着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噢,不错,他与筒一直没有超出精神恋爱的范围。这样很好。他走出淋浴室,感觉舒服多了。他打电话要了咖啡和果汁,然后又走回洗澡间去刮胡子。
送饭来的不是男侍,而是一个女招待,格伦农故意装模作样地拉开五斗柜的抽屉为她寻找小费,身上却一丝不挂。女招待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然而,这正是妙不可言之
处。
格伦农认真装扮起来,他选了一套蓝色的粗软斜纹衣裤,一件灰丝衬衫,和一条红丝领带。用过咖啡,他把白色的“雾都伦敦”牌雨衣朝胳膊上一搭,向电梯走去。路易丝穿着一条法国牛仔裤,一件深色的高领汗衫,正紧靠着大门的内侧等着,她一边注意看护外边的汽车,一边注意着他的到来。她一看见他,便满脸露出了笑容。
“迈克,谢谢您,这么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说:“大部分人都不起这么早。除去电影摄制组和那些挣钱糊口的穷小子们,这里没有人在十点钟以前起床。”
“如此说来,我就属于最后那种人了?”他说。
“不,傻瓜,我是说我欣赏你这种不在乎别人随意打扰的人,即使是在这样一种荒唐的时刻。”
路易丝开着一辆小型的白色“莫里斯”牌赛车,这车的钢板外壳看上去十分脆弱,很难挤入驶往洛杉矶市中心的车群。但她以娴熟的技术将车开出了旅馆的车道,迎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向南方驶去。
按照纽约的标准,雨不算大,但下起来淅沥不断,雨水渗透了“莫里斯”的帆布车篷。
“我们要到哪儿去?”看她驾着这辆小车儿,在快慢车道上蹿来蹿去,格伦农便问。
“我对您说过了。看看风景。您大概只有今天这一天时间能够欣赏一下这座城市,欣赏一下你们将来的写作对象。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先闻一会儿烟气儿吧。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走出去了。”
其实,没用一个小时他们便离开了烟雾和拥挤的车群,走上了一条沿着海岸修筑的双车道公路。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公路的一边是绿油油的田地,另一边是灰蒙蒙的蓝色大海。
路易丝突然把车开进一座瞭望台,刹车,熄火。“您想喝点儿的话,在我座背的后面有一暖瓶咖啡。”她点燃一根香烟。“咱们出去走一会儿吧。您从这里可以看到很大一段海岸,可以使您明白我们这里还没有完全被水泥建筑淹没。”
他们在瞭望台附近转了一会儿,路易丝把当地的标界指给他看。
“在远处那一块,”她手指着海面说:“有人正在那儿钻探石油。所以,将来说不定整个海岸也要被污染。即便是那样,大海仍然是美丽的。为了逃避喧嚣的城市,我经常跑到这里。”
格伦农把身子靠到木制的围墙上,她乘机审视了他一番。“我看,您将给这座城市带来一阵旋风,”她对他说:“人们都在议论您。施皮尔伯格对您的印象似乎特别的好,这一点很重要。他能打开很多门路。保罗也极想见您。他来电话说,他很抱歉,有要事离开了州里,他还说他希望您下次再来时能特意为他安排一点时间。同时,我奉命要向他转达您的信息。那么请问格伦农先生,加利福尼亚州州长今天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真是盛情难却呀,不过,此时此刻我确实不需要什么。工作进展得如此顺利,只像是作了一场梦。再呆几天就很难把我拽回纽约去了,可惜,至少在我们开印之前,我确实不能在这里久留,”
她两眼望着他,但没有听他的回答。“迈克尔,您努力奋斗的和保罗所追求的没有多大区别。那就是在全国打响。您所以能干得顺利些,不仅仅是因为您有各种关系,还因为加利福尼亚人仍然心照不宣地尊重着东海岸的来客。只要您稍微用点功夫称赞我们几句,我们就甘愿充当您的仆从。若让保罗自己去引起全国选民的注意,那就难于登天了。人们,包括你们,还没有认真地正眼看待过我们。我看是此地的电影明星的形象在作怪。要不,就是他们认为,这里的太阳把我们的脑壳给晒坏了。这便是我所以不与保罗结婚的原因。不错,我可以当上真正的加利福尼亚州的第一夫人,但你能保证杜布克的思想单纯的选民们愿意选一个夫人是摇滚乐歌星的人当总统吗?不会的,我只好再为保罗选择一位合适的妻子,说起来也怪痛苦,因为我从内心是爱他的。不过,这是一种加利福尼亚精神,我们要向全国的其他州证明我们的真实存在,为达此目标,我们宁肯做出一切牺牲。”
格伦农没说一句话。他看得出来,路易丝说的全是真心话,并且对她如此开诚布公深受感动。但这是不是加利福尼亚人的另一种品格呢——与陌生人一见如故,必要时倒出肺腑之言,打开窗户说亮话,为的是得到别人的支持?
海岸上的云层开始消散了。
“看来,我得回制片厂去了。”路易丝说:“天晴了,他们想出来玩玩,下午去打打猎。”他们折回岸头,钻进小小的“莫里斯”,驶上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