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嗯?”格里菲说着,拉过椅子坐下。
大家聚拢上来,或坐或站地围着牌桌观阵,可是迪肯依旧牌运欠佳。他打牌是个好手,这不容否认。只是手气一个劲儿跟他作对。而他对自己的背运不能泰然处之,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冲着冷静的彼得,口出恶言,厉声叫骂,使人不堪入耳。最后,彼得?吉大获全胜,而迪肯连五十分也没弄够。他闷声不响,恶狠狠地瞪着对手。
“看样子想要赖帐,”格里菲说。
“这可是加番的呀。”彼得?吉说。
“不用你说,”迪肯狂叫,“我学过算术。一共欠你两百二十五。拿去!”
他把钱啪地一声扔在桌上,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可是彼得?吉越发显得沉静,没有一点愤懑的表现。
“你是笨人有憨福,可你不会玩叶子戏(叶子戏:又一种纸牌游戏,有别于皮克牌——译者注)。不客气对你讲,”迪肯继续说,“玩叶子戏你还得拜我为师。”
混血商人折起钞票,一边含笑颔首,表示默认。
“有一种简单的玩法,叫做卡西诺——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孩子们玩的。”
“我见别人玩过,”彼得轻声低语。
“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和我比试比试?”迪肯没好气地说。
“哪里,哪里,这会儿不行。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卡西诺这牌戏很有意思,”格里菲乐滋滋地插话说。“我倒非常喜欢。”
迪肯没有理睬。
“我跟你一局赌五十块——三十一点定胜负,”迪肯向彼得?吉挑战。“我要让你看看,玩叶子戏你还差得远哩。来呀!找副全牌!”
“不用了,多谢,”彼得回答,“那桌桥牌还缺个人呢。”
“是啊,”埃迪?利特尔急切地催请,“过来吧,彼得,咱们开始吧。”
“连卡西诺这简单的牌戏你也害怕,”迪肯冷笑道,“也许是赌注太高了点.我情愿跟你赌硬币——只要你同意。”
这人的言谈举止对每个人都是一种污辱。麦克莫特利实在忍不下去。
“我说,迪肯,不要纠缠了。人家不愿意打,你就算了吧。”
迪肯转而迁怒于店主人,可是没等他恶言出口,格里菲出面干预了。
“我倒想跟你玩玩卡西诺,”他说。
“你知道怎么个玩法?”
“知之不多,可我情愿拜你为师。”
“那好,可我今晚教你不能只为着几枚硬币。”
“啊,这没关系,”格里菲回答,“多大的数目我都愿奉陪——当然啦,只要合情合理。”
迪肯打算给这位不速之客来个下马威。
“如果你不心疼,我们一局来五百块。”
格里菲开颜一笑,“再好也没有了,开始吧,要不要点点赌金?”
迪肯惊愕了。他万没料到,一个戈博托商人居然没有被这么大的数目吓倒。
“你要不要验验赌金?”格里菲又问。安德鲁斯取来一副新牌,向外挑王牌。
“当然不要,”迪肯回答,“那未免太小气了。”
“我很高兴,”格里菲应声说,“我打牌也讨厌小气。”
“你也讨厌,嗯?那好,我告诉你怎么个来法。咱们一局赌两千五吧。”
结果,迪肯又吃了一惊。
“欣然奉陪,”格里菲说着,便动手洗牌。“不消说,是先出‘大牌’和‘黑桃’啦,然后出‘大、小卡西诺’,最后,按桥牌的大小顺序出A点。是这样吗?”
“你们这儿倒个个像是喜剧演员,”迪肯勉强笑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钱呢?”
“想想你自己,就可以知道我了。麦克,我在贵公司的存款如何?”
“要多少有多少,”经理回答。
“你敢亲自担保吗?”迪肯追问。
“当然可以,”麦克莫特利说,“放心好了,公司一定承兑他的票据,甚至数目超过你的活支汇单也没问题。”
“从下面发牌,”格里菲说着,一面把牌摆在迪肯面前。
后者开始签牌,但又有点犹豫不决,他环顾四周,用疑虑的目光打量着旁观者的面孔。两个职员和诸位船长纷纷点头。
“我和诸位素不相识,”迪肯抱怨道,“天晓得这里面是真是假。票据上的金钱往往是不能兑现的。”
听了这话,彼得?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票夹,又向麦克莫特利讨了支自来水笔,写了起来。
“我的买卖还没开张呢,”这位混血商人解释说,“所以,我的账目还原封未动。我把这定钱转让给你,格里菲。价值七万五千块钱。”
在这张活支汇单从桌上传过去的当儿,迪肯一把抢到手里。他细细审视一遍,然后抬眼瞟瞟麦克莫特利。
“这单子有效吗?”
“有效。跟你的支汇单一模一样。有同等的信用。本公司的票据向来都是有信用的。”
迪肯开始签牌,得到了发牌权,他把纸牌又仔细洗了一遍。可是他仍旧不交好运,开盘便输了。
“再来一局,”他说,“咱们没说玩几局嘛,你不能赢我一局撒腿便溜吧。继续来。”
格里菲把牌洗好,递过去让他签牌。
“这回我们赌五千,”迪肯连输两局之后又说。可这笔五千的赌款也像那两笔两千五的一样不翼而飞了。接着,他提议再赌一万。
“这叫做‘翻番’术,”麦克莫特利警告说,迪肯随即瞪他一眼。经理没有理睬,继续说道,“格里菲,千万不要跟他来翻番,除非你是个傻瓜。”
“这到底是谁在打牌?”迪肯对店主人大发雷霆;然后,又对格里菲说,“我输给你一万了。要不要再赌个一万的?”
格里菲点了点头,第四局接着开始,这回迪肯赢了。在场的人个个心里明白,这种赌法很不公平。虽然迪肯四局丢了三局,可是他一个子儿也没输掉。每输一局,他就加番赌注,就靠这种小诡计,无论他赌到何时,只要他赢回一局,就能确保他输赢相抵。
此时,他流露出就此作罢的意思,不想格里菲又把牌递过来,让他签牌。
“什么?”迪肯嚷道,“你还要打?”
“还没见高低呢,”格里菲一边动手发牌,一边用难以捉摸的嗓音低语,“我想,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从两千五赌起?”
刚才的赌法一定使迪肯羞于见人了,于是他回答说,“不,我们从一万元赌起。听我说!三十一分太慢。如果你不嫌快的话,干吗不来它个二十一分?”
“好咧,速战速决,别开生面的小牌戏,”格里菲表示赞同。
先前的那个过程又重现了。迪肯连输两次之后,把赌注加番,又扳成平局。在后来的一个小时里,这情形又重复了多次,可是格里菲表现得很有耐性。最后他等待已久的局面终于出现——迪肯接连败阵,毫无还手之力。他把赌注翻到两万,输了,又翻到四万,又输了,于是他提议加番到八万再赌。
格里菲摇摇头,“我说,这怎么成。你在这个公司只有五万元的资金呀。”
“怎么,你不想让我打下去了?”迪肯声嘶力竭地问,“想赢我四万块钱拔腿就跑吗?”
格里菲莞尔一笑,连连摇头。
“你这是强盗行径,**裸的强盗行径,”迪肯继续说,“你赢了我的钱,凭什么不让我捞回来。”
“不,你弄错了。无论你怎么个捞法,我都欣然奉陪。你还有一万块钱的老本呢。”
“好吧,我们再来,”迪肯打断他的话,“你签牌。”
赌戏悄然无声地进行下去,只听到迪肯气急败坏的叫喊和咒骂。围观者屏住呼吸,不时往大酒杯里添些威士忌,慢慢呷着。格里菲不理会对手的狂怒,思想集中在纸牌上。他此时十分认真,五十二张牌需要一一记在心上,可以说要做到了如指掌。最后一局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他摊牌了。
“‘满!’,我赢了,”他说,“我得了二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