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玉器堆满了院子。芳清带着几个丫鬟正一样一样地核对。
“小姐,这些东西连单子上的一小半都不到,价值更是差远了!”这些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把夫人的嫁妆都挥霍光了。芳清气得恨不得上去咬死这些畜牲。
骆静竹早就料到了。这些人,好吃懒做又没有头脑;一群只会窝里横的怂蛋,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本事?
她也只是想将他们打回原形,把欠韦菁菁的都夺回来。如今骆天华和汪翠柔被押入死牢,骆家也很快就要散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一朝被打回原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等着看他们最后的下场。
“给他们几件粗布衣裳,让人看着他们换,不允许带走任何一件东西。”
林珊在旁边嘿嘿笑,“小姐,奴婢去!”这种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骆静雅不管不顾地跑到骆静竹身边,“妹妹,你刚刚是说笑的对吧?什么都不许我们带走,你让我们接下来怎么活?就算爹和祖母对不起你们,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你不要整天妹妹妹妹地叫,我娘就生了我和弟弟,可没给我生姐姐。”骆静竹抽出自己被抓着的衣袖,冷笑道:“你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不知道骆家的一切都是我娘的?吃着我娘的喝着我娘的,你们可曾有过一丝感激?我娘被错待时,你们可有一个人为她求过情?我娘被下毒时,你们可有一个人来看过她?甚至,在我娘死后,你们可曾有谁为她上过一柱香?我被汪翠柔算计时,你们可有谁想过帮我一把?都没有是吧?”骆静竹扫过眼前的几张脸,“都没有,你们如今还敢向我求饶?脸不烧得慌么?”
骆静雅不甘心地道:“妹妹你心里有怨是应该的,可是夫人死时我们也还小,你说的这些事情怎么能算到我们这些孩子的身上?”
“你放心,不止算在你们身上的,所有人都算了的。你没听我刚刚说的是所有人都不许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吗?”骆静竹也懒得再理会无关紧要的人了,挥了挥手,让人把骆静雅拖走了。
老太太欲言又止地看着骆静竹,半晌才弱弱地道:“静竹,祖母都按你的意思办了,你看…是不是把祖母接进韦府去?如今,骆家也败了,州府那边的宅子早就卖了;祖母年纪大了,也不能太过奔波,以后就只能靠你们姐弟了!”
“骆老太太,什么叫都按我的意思办了?这可是府衙周大人判的呢…你以为,为什么只抓了骆天华跟汪翠柔?当然是为了让你体会一下,老无所依,无处容身是什么样的感受了。你就拿着你们骆家的族谱,守到地老天荒吧!”
老太太这才慌了,明明刚刚在府衙还叫自己祖母的,怎么又突然不认了呢?“静竹…以前的事情都是祖母不对,祖母不该那样对你娘,祖母去你娘的牌位前忏悔可好?若是你不满意,你说如何便如何!你爹已经去了大牢,他才是害死你娘的凶手,你放过祖母可好?”
骆静竹大笑出声,“我这不是放过你了吗?我要是不放过你,你又怎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边跟我说话呢…至于忏悔就不必了,我娘应该也不想看到你们这些脏东西!”
看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老太太脸上的卑微瞬间就消失了。这该死的贱人,自己已经这样低三下四地求她了,还是不肯松口!“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祖母,你今日这样对我,来日还有谁敢要你?也不怕被世人所不耻。你若是好好地将我迎进韦府,我尚且可以为你解释一二,若不然,我就满京城嚷嚷你做下的这些丑事;我看哪家敢要你这样把亲生父亲送进死牢的媳妇!”
骆静竹还无甚反应,芳清便已经跳了起来。这个老虔婆,到这地步了,还敢威胁小姐。让两个侍卫将她抓到一边,堵上嘴就粗暴地扑了上去拳打脚踢。
骆静竹瞬间石化…原来芳清这样凶残…还好这小妮子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不然以后都不敢招惹她了。至于嫁人之后嘛…就留给苏然操心吧,自己可管不了了!
一柱香之后,林珊带着侍卫将所有人都扔出了骆宅。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门外的人互相看了看,终于认命地各自散开了――以后再见,也许就是陌生人了。
骆子安默默捏紧刚刚丫鬟塞过来的银票。心里又羞又愧,静竹说的没错,他们都不配。
骆静雅咬牙切齿地暗咒,她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的阴谋得逞。她一定要留在京城,只要能见到大表哥,就一切都能好起来了。
大表哥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骆静竹做人这么狠绝,连亲生父亲、嫡亲祖母都能暗害;谁知道哪一天就掉转枪头对付韦府了,自己一定要提醒大表哥小心提防!
“姨娘…不,娘,我要留在京城!”骆静雅坚定地望着周姨娘。
周姨娘满脸为难。如今骆家散了,别说银子;就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留?更何况,京城的局势这么复杂,每过一天都是心惊胆颤地…“雅儿,京城不适合我们。我们还是找个乡下地方,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娘!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多少人都梦想着能来京城,我们来了怎么能轻易走了?你不想要哥哥有出息了?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和哥哥想一想,我们不愿意过那种生活。”
骆子安冷静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你不用代表我。因为我的想法跟姨娘一样!我从来就不想来京城,更不想留在京城。”
“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怎么能受了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只要我们能找到大表哥,我们就还能跟以前一样。不,会比以前更好!大表哥说不定会把我们接进韦府去。”骆静竹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大表哥是个好人,她知道的。
骆子安见妹妹脸上那仿若着魔般的笑脸,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防得了这次,防不了下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那么,你就去找你的大表哥吧!我要找个乡下过活。娘,你是留在妹妹这里,还是跟我走?”
周姨娘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要自己怎么选?
“娘,哥哥要走就让他走吧,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骆静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哥哥的。也许是哥哥抬高骆静竹低看自己的时候吧。总有一天,她会向哥哥证明,她一点也不比骆静竹差。
骆子安点点头,“那么娘,你就留在京城照顾妹妹吧,我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会给你捎信的。你们…凡事多加小心!”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将银票给她们。丫鬟说了,这是静竹给自己的,不能给别人。他…也不想妹妹拿着他给的银票又去找静竹的麻烦。
骆静雅没想到哥哥竟然真的如此狠心,留下自己跟娘就走了…算了,没有哥哥碍事反而更好,两个弱女子求救,就不信大表哥能真的狠下心不管。
汪婉荷收到汪翠柔在死牢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婉荷…你怎么会来?”汪翠柔惊讶地看着这个自从被休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侄女。
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真的是自己那个光彩照人的姑姑?不,她不相信。
从小姑姑就是自己的榜样,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曾经让自己欣羡不已。
只是来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姑姑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十年的安逸生活,已经将姑姑曾经的智慧与手段都磨掉了。她变得平庸变得愚蠢,最后甚至连姑丈那样没用的男人都抓不住。
“姑姑,我听说你在牢中,便来看看你!”说完便吩咐粉黛将食盒里的东西放到汪翠柔面前。
“多谢你了!婉荷,你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别像你姑姑一样,费尽心思,到头来一场空。”汪翠柔知道这个侄女心比天高。只是,心气高未必是好事。有那个心,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汪婉荷笑了,“姑姑,我自然不会像你一样。我要找,就要找最好的。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步你的后尘。”
汪翠柔看出她的不以为意,也不再多言。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也许侄女能得偿所愿呢?
“小姐…四皇子那边最近都没什么动静,您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从大牢出来后,粉黛有些担心地问,看着夫人的惨状,突然就有些心悸。
汪婉荷怒声斥道:“胡沁什么!四皇子只是近来比较忙而已,你以为他是平头百姓,整日里只知道流连在女人肚皮上吗?”
还真不巧,虽然闻人康并不是平头百姓;可他确实整日都是流连在烟花之地的,也许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说一定。
虽然汪婉荷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四皇子近来对她很是不满,尤其是自从算计他喝了那碗汤之后,对自己的观感已经降到了谷底。但是,不这样自己如何能抓得住他一个皇子?
想到这里,汪婉荷软下声来,“吓到你了吧?粉黛,你也知道小姐我的不易。近来四皇子确实对我不那么上心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粉黛小心地看了看小姐的脸色,半晌才呐呐道:“小姐,依奴婢看,四皇子喜欢那种柔柔弱弱体贴温柔的女子。您近来太过心急或许已经惹得他厌烦了,不然,您…换个方式?”
汪婉荷凌厉的眼神,像冷刀子一样打在粉黛的身上,惹他厌烦?这贱丫头是不想活了吧?
也罢,如今自己身边无人可用,暂且留她一条狗命,等进了皇子府再处置了也不迟。
粉黛绝想不到,这些话加速了自己日后的死亡。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知道你是为她着想,仍然会因为你说了实话而心生嫉恨。
忠言逆耳,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错案、冤案?
汪婉荷面无表情地回到租来的小院子。冷凝的神情在见到坐在堂屋的那个男人之后,瞬间化开了。脑中却不知为何,猛然闪过刚才粉黛说的话,也许…可以试试?
弱弱地福了福身,低头轻声道:“给四皇子请安!四皇子来,可是有什么事?”
闻人康不愿又来见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无奈二哥那边一直催,让自己加快动作跟骆静竹搭上线。
自己身边又没有别人跟那个骆静竹接触过,只好又来找这个贱人。强忍住不耐,挤出一个笑脸。“你去哪儿了?本宫在这里等半天了。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还到处乱走?”
汪婉荷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婉荷去大牢看了看姑姑…不管姑姑曾经做过什么,她毕竟也照顾我那么久…累四皇子久候了,是婉荷的不是。”
“你姑姑在大牢?可要本宫发话把她放出来?”闻人康这几日都宿在了妓馆,是以还并不知道骆静竹状告骆天华和汪翠柔谋财害命的事情。
“不敢劳烦四皇子!姑姑既然做错了事,被罚也是应该的。再说,您也有您的难处,婉荷怎么忍心拿这些小事来烦您…”怎么可能让那个蠢货出来?成事不足的东西,早些死了才好,自己也能借着这个谋得四皇子更多的怜惜。
闻人康意外地抬起头,一段日子不见,好像识相多了。语气越发地轻柔起来,“你能理解就好。外人看着我们这些皇子,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可是谁又知道我们的难处?”
听出他话里的暖意,汪婉荷心里不无得意地想,这不是让自己给哄回来了么?只要再加把劲,自己一定能进皇子府。轻移几步,站到闻人康身后抬起柔嫩的手就轻轻按了起来。“殿下只管放宽心便是,之前是婉荷不对。婉荷除了姑姑之外,孤身一人在京城,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那样做。蒙殿下怜惜,婉荷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奢求了!”
这才对嘛,女人就是该这样温柔小意,轻声细语。闻人康点点头,“你能明白过来就好。你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的,待时机成熟,就接你进府。”
可惜,等你的时机成熟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我可等不了。“殿下不必如此!婉荷是心甘情愿跟在殿下身边的,进不进皇子府,并不重要!”
闻人康听得心里一动,竟是不看重自己的皇子身份真心喜欢么?将人拉住按坐在腿上,认真盯着她的眼睛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汪婉荷脸上漾开甜蜜的笑意,手指爬上闻人康的脸轻轻摩挲,“殿下不相信婉荷还不相信自己吗?您生得俊美非常,才智兼备,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婉荷…当然也不例外!”
闻人康被哄得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天下的女人都该喜欢自己才是。一把抱起汪婉荷就往内室走去……
若是被宣王知道自己这个蠢弟弟,被女人奉承两句便乐得找不着北,连自己布置的任务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知会作何感想…
很快便到了芳清成亲的日子。她穿着嫁衣,跪在地上给骆静竹拜别,泣不成声地道:“小姐,奴婢给您磕头了!以后,望您万事顺意,健康长寿,奴婢会日夜为您祈福的!”
骆静竹红着眼眶将芳清扶起来,“你去吧!好好过,不必挂心我!”说罢,便让林珊赶紧将人扶了出去,免得误了吉时。
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骆静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闻人昊偷跑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伏在桌上不停颤动的身子。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他就知道,平日里看着冷清,其实心里却最是重情。
跟芳清虽名为主仆,可其实,静竹一直都将她当成亲近的姐妹吧?这么多年一直不离左右,猛然间离开了,可不跟挖心一般么?
呸呸呸,什么挖心…静竹的心只能在自己身上,对,就是这样!
真是满脸黑线…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吃醋,幼不幼稚!
骆静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怕舅舅们把你吃了么?”
闻人昊再也无暇顾及那些什么心不心醋不醋了,满心只求她别再哭了。她掉眼泪,不是生生在剜他的心么?拿帕子轻轻地擦掉骆静竹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没事儿,我避着人来的,没人看见。左右她嫁的也不远,想她了去看她就是了,别哭了,嗯?”
骆静竹忍不住又想哭了,于是也不理他,又埋进他怀里。
闻人昊温柔地在她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大手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发。
哭就哭吧,强撑着这么多年,好好发泄一下也好,不然回头憋出病来,自己找谁赔去?以后,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再让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