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之时,林敛便是特意在宫门外等着安丞相的马车经过,傅家今日的出殡,其中缘故太多了。
林敛一身朝服,少了平日里的那股书生气,十分年轻朝阳的面容在这严深的禁宫之中有些不合之处,过往的大臣多数比往日更为热情些,皇上前几日下的圣旨他们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并州虽地处偏远,但民风淳朴,百姓多为安家之人,多数没出现过暴乱之类的事,这马上要上任的并州县令今日一身官服,更何况那日早朝之时安丞相可是平生第一次开口替一位臣子说话,当时皇上脸上都是饶有兴趣的神情。
这并州县令与安丞相……关系当真不一般。
林敛也是不时地微笑示意,恰到好处的笑容引得进宫的臣子心情也是愉悦了不少,等到他视线突然看向缓缓驶来的马车时,嘴角那抹笑意一瞬间是散淡了的,马车内的人大抵是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这回还真是不知如何开口……
马车等在宫门前,安鸣从车上慢慢的走下来,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在林敛的眼底有些寒意,按他所了解到的事情,丞相府近日是有喜事的。
安鸣视线是一直看向前的,乃至经过大概是有意等在一旁的人时,目光也是十分冷漠的看向前方,林敛一时间扬起的笑容僵硬了,心中多少感觉有些尴尬,可是还有其他几人看着的,他的意图如此明显了。
“风寒休养两日。”浅淡的话语仿佛随风散在了空中,站在一旁的人那眼底还有些许呆愣,而他要等的人已经走了。这什么意思……林敛不觉将话念叨了两遍,眼角却是突然抽搐了起来,这倒像是在对口供的样子。
果真……是一朝丞相的作风。
安鸣的侧脸有过神情阴沉的影子,天城县最近接连发生的事……可是个征兆。
养居殿
偌大的宫殿中弥漫着一股淡淡沁鼻的香气,十分气派的摆设下还有一些似乎格格不入的小玩意,此时就有一双显得十分温和的眼睛看着摆在墙面上的小弓箭,那精致的纹路就算隔得远些也是能瞧见的,皇后眼底流光一转,却是眉眼间突然浅笑起来了,再是看向眼前已经着装完毕即将上朝的人,那眼底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柔情不是假的。
“皇上,还请莫怪臣妾今日多言了。”慕启斯看着面前人缓缓行礼,一派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他神情也是难得的柔和了些,同床二十多年的枕边人,若是到今日还能同心,他倒是认为已属难得。
整理寝殿的侍女们纷纷退下了,慕启斯不知是看着眼前人那虽已不再年轻但十分温婉的模样便是念起了当年相识的过往还是……只是因为一时兴起,竟像寻常夫妻一样由夫君牵起了娘子的手,那一刻,女子眼底的泪光以及难掩的高兴还是稍*破了贯在皇后名义上的礼制。
“皇后多年来操守后宫,为朕解除了后顾之忧,若是朕还听不进皇后的一句话,岂不是朕这皇帝做的十分荒唐。”慕启斯感觉到手中那柔夷稍带着凉意,原本心中涌起的万般思绪突然变了味了,他倒是记着……有一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如雪的。
突然就这样放下了,慕启斯嘴角扯出一笑,可是眉眼间渐渐浮现的愁意还是被眼前的女子看在了眼里,四十多岁的人显出老态,但是年轻时俊朗的模样还留有几分印子,倒是与女子相比,还是女子显得年轻些,可是皇后自己心中清楚的很,随着年华老去,皇上的心是越来越不留在她这一处的。
后宫中每三年送进来的那些秀女多数是沦为宫女的,其中稍微幸运点的也是封了才人之位,贵人可是没有一人,但她左右看着,那些所谓带着点福气的女子多数是因为长的与那人有几分相似,而这些年她心中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有意无意地想着当年那惜贵人有着怎样的言行举止、如何的神情,有意模仿着。
只是那女子……也确实不是这流于世俗之人啊!
宫中更是这十多年来,妃子中没有敢穿紫衣之人,若说有过的……还只有七八年前三皇子天行的成人礼宴上,德妃穿了一身深色紫衣出现,当时尤记得皇上那一瞬间是看的出了神的,正当她心中一紧之时,皇上却是突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德妃还是穿红衣的好看。”但是那眉眼间似乎缠绕着的薄怒也是真切的,自此之后德妃果真是每日一身红衣,可是那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往日的那般惊艳绝绝,就像是原本的一潭灵水被吸干了灵气。
紫衣是个禁忌……可是却在三皇子身上打破了,这几年三皇子酷爱紫衣的程度是越来越大,每日也是这一身颜色出入皇宫,她倒是想着……不知那德妃是如何看的。
“臣妾倒是不知皇上是如此念旧之人?”皇后的思绪一断,往日之事想多了也实在没有意思,只是看着墙面上挂着的众多小玩意,这多是几位皇子年幼时玩过的,其实那面鼓是天辰的,那把精致的小弓箭是四皇子,也就是那女人狠心留在世上的骨肉。
若不是这孩子天生身体孱弱,年幼时更是被皇上派人照看的紧,要不然如今这越王阁可能就没有这主子了。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却在偏转视线看向已经收敛了神色的身边人时,眼里的温婉是十分清楚的。
“皇后不也留着辰儿年幼时那些穿不得的衣裳……”话语没有说完,慕启斯突然抬眼看了一眼外面,门外站着他之前派出去的人,眼神逐渐幽深,对着眼前人说到,“等日后有空闲时间,必定好好与皇后说上一番,朕需得早朝去了。”
皇后微微行礼让于一旁,脸上尽是笑意,等到人大抵是踏出门口时才缓缓抬头,那眼底的幽光有着几分冷意,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皇上倒还是记得她收藏着辰儿年幼时的衣裳,可是皇上呢……留着那人全部的东西,若不是因为这越王阁十岁那年被四皇子开口要去了,这惜微殿大概也不会改名。
都说这后宫女人之可怜可恨之处,可是这天下之主……难道不也是梦中惊醒之时,喊着那已经不在人间之人的名字,枯骨埋于黄土之下,衣裳烂在九阁宝箱之中……可她,却是争不过一个死人的。
“皇后,是否要回去了?”有宫女开口问道。
女子有些悲戚的神色露在众人面前,那眼角的笑带上了一些血气,却是淡淡的语气说道:“自是回去。”她这皇后之位或许在众人眼中何等尊贵,可是这位置上的孤寒可比寒谭之水还要冷骨几分。
朝堂之上
“皇上,臣有本启奏……顾大人遇刺的消息传入京城,臣还听闻皇上派去的那些禁卫军也受害了,如今种种事迹说明天城县内已经有不轨之人出现,还请皇上早日派兵围剿,以保太平。”
“皇上,臣认为李大人所言为真,也不知那赈灾银两被劫一事是否也与此有关,若是当真有关,皇上早日做决定的好。”
渐渐的其他大臣也站出来说了一通,林敛站在后面的退伍中看着这些人,虽然他是昨日刚苏醒,可这些事他知晓的不是这些人看到的表面,渊阁如今也被牵扯进去了,大概良机坊的人也是在调查中,皇上心中如明镜一般,哪用的别人来说,只是……安丞相倒是一直没有开口。
上座的人目光一直是浅浅的,这良机坊调查回来的消息他还没听,天城县无论发生了多少事,这些住在京城所谓的重臣哪清楚明白,不过是因为这两院赛事刚结束,京城中无事可是显出不少人的清闲。
说起两院赛事……那简家少年的那番话境界倒是挺高的。或许可以将皇后的话考虑一番,今日在养居殿中,皇后的一番话也是表明……后宫女人的心思多数玲珑的很。
“那李大人认为派谁领兵去的好?”上座的人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看向早先开口的人,底下突然一片沉默了,众臣中除了两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安鸣看样子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林敛也是飘离的思绪收回然而反应过来立马低下了头,可不要出头的好。
被问话的李大人自是恭敬的看着皇上,只是那沉默的表情也是表示出来了……他本人并不想带着兵。
这可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是没做好,还有可能被同僚中有心之人反咬一口,到时候的下场可不仅仅是罢官之说。
安鸣感受到了皇上一时放在他脸上的目光,可是他的神情也没多大的变化,左右这事皇上心中是有数的。他只是此时更多的惦记的……是渊清山庄的事,这几日似乎发生了其它事情。
“不知有哪位爱卿可以推举出一人担任这职务?”不大但端严甚至带着三分冷酷的语气在宫殿中回荡了几次,下面是一片静默之外越加的沉闷,不过似乎上座的人也不喜这氛围,突然又是朝着群臣开口说到,“不知林爱卿身子可是好多了?”意料之外突然被点名的人愣了一下,稍后林敛连忙站了出来,微微行了礼。
“回皇上,臣身子已无恙了。”林敛一身官服的模样在上座的人眼底显然还是十分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