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促如弹指,转瞬已过五日,南国天气愈发潮闷,直如进了个大大的蒸笼也似。
今乃恒日,明月已圆了大半,只是乌云四合,如翳遮瞳也似的密实,全然不见半点月华洒下。
饶是龙熠堡影卫目力过人,而今也不过能看二三丈远近。他个个身着夜行衣靠,头带包发黑巾,便是手中匕首也乌如墨染,今日四下伸手不见五指,正是一众影卫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但见众影卫穿梭林间悄无声息,倘寻着刺血岗哨踪迹,只手腕稍稍一番,便将脖颈切断,身后龙熠堡门人只需拖了尸首藏好,全然不顾草窠内鲜血乱渐。
莫约行了大半时辰工夫,打头影卫已可看见蒋家庄中星点灯火,他又寻稳妥处俯身藏了身躯,这才向身后暗处低低学几声山鸡鸣啼,紧接便听身后草丛响动窸窣,露出草后一众人士来。
那影卫屈腕一点庄中灯火,口中音声极低:“少堡主,到了。”
林锋稍一皱眉:“哪个命你如此唤我?”
“小姐吩咐,属下不敢不从,少堡主赎罪。”
林锋闻听是上官月吩咐,也只好作罢:“盯好,守门的一倒即刻动手。”
话音未落,便见暗门大开,一白袍客信步走出,守门人见了忙躬身行礼,正弯腰,却教白袍客随手在颈后一拍,身形立扑在地。
林锋目力极佳看得分明,见那白袍客面容立时喝声“动手”,说话间绰剑在手,直往庄内杀去。
但见他借轻功几次起落,便来在曹震身侧:“蒋中伟身在何处?”
人屠子将身上长大白袍随手甩在一旁,露出内中贴身紫金短打来:“速随我来,那老狐狸正在安眠,趁他未醒杀了,免得麻烦!”言罢直往暗道内奔去。
他适才面上尚存着些许慵懒,然白袍落地一瞬,直如残雪遇阳,立时消散无踪。
林锋紧随其后拽步疾行,沿途刺客见了曹震哪敢交手?只错身功夫便教麒麟刺贯吼裂颈,个个立毙当场。
正行间,二人忽觉面前风紧,当下各自使个铁板桥的功夫向后一倒,紧接才听锐响掠过,一阵寒气直擦着鼻尖寒毛而去,脊上立时涌上一层细密疙瘩来。
待二人长身站起,却见面前正立着“大人”,他那张假面本就狰狞,而今教晦明火光一映,更觉可怖。
只听蒋中伟冷笑一声:“我知道刺血除彼岸、赤炼、小楠三个外再无叛徒,想不到还要添上你这人屠子!”
曹震闻言报以冷笑:“叛徒?可笑!我曹震十四岁便入刺血,至今已有一纪年岁,替林堡主报仇雪恨之志素不敢忘,如何能当你刺血的‘叛徒’?”
“想不到你竟藏得了十二年,好沉稳!”
“谬赞。”
话音未落,便见曹震身形掠出,麒麟刺寒光闪烁,直奔蒋中伟心头而去。
这一下去势极快,且暗含了四中变招在内,无论鬼面客如何规避,皆有应对之法。
怎料那厮身上披风一动,手中竟擎了两团火出来,只听裂帛轻响伴着火舞风声同起,直往曹震颈上抹去。
那两团火方动尺余,便听身侧剑鸣袅袅龙吟凤哕也似的起在耳畔,只在电火石之间,三样兵刃一触便分,点点火光飘散泯灭,露出手中尺五短刀来。
林锋横剑胸前:“原来蒋兄也懂玄灵密剑!”
蒋中伟双手一抖,刀上烈火又起:“区区玄灵密剑有何难哉?倒是林老弟见多识广,好教为兄惊奇!”
话音未落,三人又擎兵厮杀。
一时间,便见狭窄暗道内一派金蛇狂舞景致,裂帛锐响不绝耳畔,直教人心浮气躁。
却说蒋中伟以一敌二全然不见些许颓势,反是林、曹两个疲于御守,鲜具进击之力。
曹震早入了宗师阶位无消多提,林锋虽只一流境界,然涤心净体功玄妙无双,内力日夜运转不息,但较内力已不逊初入宗师的高手。
况他精于剑术,又有无名剑法读招相辅,只怕寻常宗师与他对手也难有二成胜算。然蒋中伟却凭一己之力两口短刀,战得二人难以进击,仅此一点武功高下已见一斑。
却说林、曹两个出手极是默契,一人出手另一人立时递招,况这一剑一刺使得皆是要命的杀招,然蒋中伟手中双刀连舞,章法丝毫不见乱意。
他三个拆解了二百余招,忽见蒋中伟虚晃一刀逼退曹震,左手扬臂一刀直斩在流光剑刃口缺处。
林锋只觉剑上一阵巨力由柄及臂,便是肩头也不由一麻。幸得他反应极快,内力立时转至左肩,凉意生处酸麻痛感顿消,否则单这一刀便足教他松手弃剑。
人屠子见他吃亏,立时合身扑上,手上麒麟刺点出一派寒星,直去蒋中伟胸前八处大穴。
那厮见曹震攻得又快又猛,竟全无收刀御守之意,只听他口中喝声:“勾魂索,起!”紧接便见他披风下抢出条乌索,直往人屠子颈上缠去。
曹震见那条乌索不过食指粗细,然却来得尤为古怪,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苦御勾魂索。
蒋中伟见勾魂索拖了曹震,自将双刀一摆,口中怪笑一阵,擎刀便往林锋处杀去。
那一双刀上火焰升腾,来势刚猛至极,林锋见状忙动左腕抖朵剑花,右足动处人已闪出二丈来远,霎时间便见如潮剑光直压蒋中伟面门,赫是回天剑舞之初舞——落蝶。
那厮正提步追赶,忽见林锋剑速骤起如电,身形微动间稍扬双刀,只听“呼啦”一声响,面前竟凭空现出一座火墙,将他遮个严实。
霎时间便见火墙倾颓余烬乱飞,林锋身上残火一闪即逝,原是他身形过得太快,尚不及伤他人已离火远去。
紧接便见林锋将身一扭,自施展开无名剑法落、绞、缠、挑、抹、刺六字诀,只管往蒋中伟头脸胸腹大穴并周身要害猛攻。
然他此时终究少了曹震助力,哪消片刻功夫便已落了下风,拆招不过三十上下,手上章法自已凌乱不堪,待至五十招时,已至需凭身法奔走规避保命。
二人一追一走,忽见一点乌光亮在蒋中伟右肩,林锋只当这厮又发暗器,急避时却见蒋中伟肩上血花徐绽,这才稍稍放心。
原来,曹震已知蒋中伟勾魂索周转不灵,见林锋并非此贼敌手,自将身一纵赶在他身后。
因勾魂索认定曹震,直取人屠子咽喉,怎料他却以刺护颈,只稍一侧身,乌索便直贯了蒋中伟右肩。
那厮右肩吃痛方寸稍乱,又听脑后风响急促,忙转身一刀,将麒麟刺斩作两截。
他正冷笑:“失了麒麟刺,你还如何除尽世……”
“人”字未出忽觉臂上一痛,凝目望时,竟是教林锋背后下手所伤。
蒋中伟右肩、右臂带伤,心中大怒,足下一动跃出圈子,左手短刀轮动,疯虎也似的向林、曹两人杀去。
林锋趁他心乱,流光剑觑着破绽便往左肋点出,蒋中伟陡见此招心内大惊,急回刀拨剑。
曹震借机拉支赤红笛子在手,也不知按动了甚么机关,笛尾竟弹出一截短刃来,紧接便见他翻腕直撩蒋中伟前心。
这一下时机拿捏得几乎妙到巅毫,恰是蒋中伟拨剑未中、收招不及的时刻。
寒光闪处,已将蒋中伟衣衫挑破,一块铸铁令牌“当啷”落地,面上鬼面也教这一下挑在半空,不知跌在了何处。
蒋中伟见状,提步便往令牌上踏去,怎料林锋自斜里杀出,倘不驻足,断要将心送在剑尖上。只一避的工夫,曹震已捞了铁牌在手。
“早便听说玄冥教野心不小,素有入主中原之念,想不到竟派了第十位阎君出马。”
曹震看看令牌,随手往蒋中伟足边一抛:“我只当隐迹十二载,也足够我吹嘘半世,想不到竟还有比我更年深日久的,藏在乾坤魔教之中。我说的可有差错?”
他忽得一顿:“转轮王?”
蒋中伟冷哼一声,抬手拔了勾魂索,这才封脉止血:“好个龙熠堡,好个人屠子!好亮的招子!”
曹震阴阳怪气道:“转轮王过誉。你将名中‘忠威’二字改作‘中伟’,又坐上乾坤魔教右使的位置,实也是个少见之才。不过——事到如今,你还要用刀不成?”
转轮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祭了黑石四象轮,只怕你两个人头立时落地!你两个终究是本王昔日下属,也罢,也罢!今日便教你们开眼看看,免得死而遗憾!”
说话间,便见两口短刀直飞入墙深已及柄,紧接便见他披风断作两截飘落在地,手中已多了一样古怪兵刃。
那兵刃跳出寻常种类、不在奇门序列,实是样天下少有的兵刃。但见它黑石作柄置在当中,四方各延一根尺许木杆,杆上又嵌金、银、铜、铁四截半月刃,正好围圆。
蒋忠威左手五指微动,将黑石四象轮舞动如盘,四色光影带着阵阵寒意,直奔林锋、曹震两人面门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