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所住的地方被爆炸毁了大半,幸亏那条街上有一户人家即将搬走,急着将旧院落出手凑足盘缠,古家夫妇便以低价将它买了下来,供众人暂居。
而逼得我们连夜潜逃的“禁军”究竟是由谁指使,在大理寺那的确查出了一些头绪,但此事在我们被安抚慰问一番后就不了了之的结果实在是让人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我一向比较看得开,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夜,我与辰逸在思寒亭内互明心意后,辰逸就像生怕我反悔了一般,我们从含雾山回去的第二日便派了媒人上门来提亲。
然后顾、叶两家的媒人便在古家碰了个正着。
陈武师夫妇以长辈的名义接待了两家媒人,陈辞夫人想到叶家的复杂的后宅情况,本为女儿担忧不已,没成想叶子启竟力排众议,不顾本家的威胁选择了出户立府,只为免了阿楚的后顾之忧。
陈夫人将阿楚叫了出来,与她痛陈利弊,最后向女儿道:“父母虽能替你把这一次关,最终决定还是在你自己,要不要嫁,敢不敢嫁,你自己做主罢。”
阿楚自然是敢的。
事实上,叶子启并不是个喜欢显山露水的人,他的能力和谋略我这个局外人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他不仅重回叶家本家,坐上了家主之位,还成了李建的肱骨之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皆开始“忙年”,我和阿楚对自己的这桩婚事点了头后,官媒千挑万选之下,将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
我自然是毫无异议,一来我自己也有自己的医馆需要筹备,届时从那里出嫁倒也不错;二来我必须为自己积攒嫁妆,除了钱财,还有表示荆布之意的布匹和绣品,而且据官媒所言,绣品和嫁衣都需要我自己亲手来绣。
我这个人因为要时常给药草绘图,描个样子还能勉强应付,若不论美丑,以缝制药包的经验拿针戳两个荷包手帕也还算能做的下来,但绣嫁衣就实在是不能够了。
在见我可怜兮兮的将缠满了胶布的手指展示给辰逸后,他一下子就急了,说什么都不许我再碰针线,又赶紧叫人带了话来说嫁衣和绣品都已备好,不用我亲手做了。
但据古夫人宋汀蓉所言,若是待嫁女子女红实在拿不出手,虽不用一个人绣完嫁衣,但好坏都得亲手缝上几针,为此她和陈辞特意去了趟英国公府将嫁衣取了回来。
于是乎,一连三天,我在两位夫人的督促下对着这件花团锦簇,描龙绣凤的华丽红装战战兢兢的穿针引线,实在是紧张到差点犯了心疾。
阿楚的状况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两个只能并排做一对难姐难妹。
辛夷从捉月洞回来后,她和林谦中间横亘的那条大裂谷仿佛也被填上了些许。我不知道她当初的决然休夫和老死不相往来的誓言会不会在来日方长中发生改变。
孙仲景谢绝了任职太医院的邀请,准备在我和阿楚的婚礼后重新拾起他游医的老本行。古修北等老牌的太医御医们对此十分惋惜,但也未做强留,只是向官家请封了一个“杏林散人”的头衔给他,孙仲景也乐得接受。
小年夜当天,陈辞带着我和阿楚悄悄回了一趟只留下废墟一片的澜苑。
在这里见到端王李肃是有些出乎我们意料的事,虽说端王府早已为了缠绵病榻的曦月郡主将澜苑的每一片瓦砾都翻了个底朝天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不好好留在家中准备做新娘子,却跑来私闯王府,该当何罪”他见到我们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道:“旁人害死亲女还要纵容包庇,不知王爷又是何罪”
李肃就沉默下来,良久,他出声道:“待到年后,我会向皇兄请奏恢复曦玉的郡主名号,并为君清澜追封一个二品的司医女官之位,与雪儿作为端王妃的品级相当。”
陈辞道:“这样很好,冰然已将清澜夫人留下的医毒典籍完善后重新修订编纂,逐一转借太医院誊抄保存,这个追封的确配得上她的贡献,她若在世,本是可以争取一下成为女御医的。”
李肃听后,忽地叹了口气,负手转身离去了。
陈辞又面向我和阿楚,道:“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但若想鱼与熊掌兼得,也未尝不可,只是很难罢了。”
“冰然,安楚,清澜夫人的一生,我干娘和姨母的一生,我自己和辛夷她母亲的一生,还有像英国公夫人她们一般的许多女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在这里了。”
“至于你们,看你们自己如何选罢。”
一阵风拂过破败的澜苑又转瞬而逝,唯有墙缝中的枯草细微的摆动证明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