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宫女都想调到我们这个部来,为此她们花招百出,有些甚至还偷偷地贿赂我,但这是没有用的,她们很难有调到这里来的机会,因为掌缝部的名额有限,且在职的这四个是不会轻易被调走的,因为她们的技艺在那里。至于你,我倒是好奇,上头都没有通知我们给你做测试就让你直接来了,以前,来这里工作的人可都是需要事先经过一系列测试的。”宫文敏笑着说。
宫文敏很想问莹愫是不是上头有人,但终归觉得才刚认识就问这个似乎不太妥,便忍住了。
莹愫表面平静,心里却有波涛翻涌。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想试探她、折磨她还是监视她?
忽然间,恐惧感又回到了莹愫的身上,为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而他却能轻易地操控她。
莹愫的心顿时如有千万条绳子捆住一样,压抑、困惑、哀伤、无助,她默默地低下头,不让宫文敏看到自己的心慌意乱。
宫文敏确实没有留意到莹愫的表情,她依旧望着湖对面的房子,微笑着说:“殿下现在想必还在皇宫里,他很忙的,一般要到下午才回来。他回来后总会让人把临湖的那几扇窗打开的。”
莹愫淡淡笑着,似听非听,她心情低落,且有点莫名的烦躁。
她想尽快查清楚那件事,然后该怎样就怎样,早点了结,一了百了。她不想再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然而,那件事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所以她根本无法预测这中间要花多少时间,甚至连能否查得到真相也都没有一点底。
她忽然想到了‘困兽’这个词,她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处境再贴切不过了。
“你见过殿下吗?”宫文敏望着眼神飘忽、神情哀伤的莹愫问。
莹愫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忙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见过一次。”
宫文敏微笑,仿佛很替她感到荣幸似的。
莹愫的心反而越发地慌乱,为了掩饰,也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陷在这种慌乱之中,莹愫问:“宫姐姐进宫多久了?”
“六年了。那时候殿下才十三岁,不过已经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了。”宫文敏说。
其实后面那句她大可以不说的,莹愫在心里想,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礼貌的微笑。
工作时间转眼便到了,大家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头的工作上。
刺绣这种活是很容易让女人沉/迷其中的,它符合女人的天性。
莹愫上手得很快。
由于这是闻莹愫来掌缝部工作的第一日,所以宫文敏每隔一阵就过来检查她的工作。莹愫知道,这是她的职责:她不仅要检查她绣出来的东西的质量,也留意看她有没有在偷懒。
在宫文敏看来,这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还是不定性的,需要经常监督。
不过,经过半天的观察,宫文敏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女孩工作起来时全神贯注,连头都极少抬起。
宫文敏顿时放心了不少。
到了下午,大约申时末,太子赵聿梁回来了,和往常一样,林帧替他将临湖的那几扇窗打开。
赵聿梁朝掌缝部这边扫了一眼后便在离窗边尚有一段距离的靠背椅上坐下,微闭上眼睛。
他的贴身宫女忙给他倒茶。
“殿下回来了!”掌缝部这边有人兴奋地说,于是其余人便都忍不住抬眼往那边看。
自然,她们是不敢走到窗边来看的,那毕竟太没礼貌了,她们坐在原位用眼睛来搜索他。
见到了,他就坐在他往日坐的那张靠背椅上,在他的对面站着两位官员打扮的人。
显然,太子是在谈事。
莹愫只朝赵聿梁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立即将视线收了回来。
而赵聿梁也没再往这边看。
夜幕降临了,一天的工作结束。
掌缝部的人一起离开了工作间。
在即将离开时,莹愫不经意地朝湖对面看了一眼。
见赵聿梁正在下棋。他独自一人在下,半边身子靠着窗沿,神情若有所思,身影孤单落寞。
莹愫的心便莫名地动了一下,随即又忙拉回心神,转身离开。
待赵聿梁用过晚餐,林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你已经很久没去看看那几位娘子了。”
现下,赵聿梁共有六位娘子——吴良娣、赵良娣、祝良媛、郭承徽、柳昭训、冯奉仪①。与往朝太子后/宫的人数相比,这显然是太少了。但赵聿梁觉得六个已够多,因此怎么也不肯再增加后/宫的人数。
这几位娘子虽然都是经过他首肯纳下的,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很喜欢她们,准确来说,他待她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疏远且淡漠的。尽管她们为了得到他的欢心费尽苦心,但成效寥寥。后来,她们便收敛多了,不过也无法浇熄得了对他的爱。
是的,她们爱他,她们没有办法不爱他。
但显然,这就像单相思一样,是难以得到回应的。
林帧有时也挺可怜她们的,觉得太子对她们确实是淡漠得过分了点。
昨天,心情极度忧郁的郭承徽于午休时在房间里上吊,若不是她的贴身丫鬟觉察得及时恐怕就没命了。林帧心里很清楚,这郭承徽也是因为得不到太子的宠/幸才自寻短见的。
赵聿梁的目光依然盯着棋盘,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林帧在心里直叹气,为太子的那几位娘子。但太子对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一向很硬得下心肠,所以林帧也不敢多劝。
良久,赵聿梁起身道:“我们到郭承徽那里去看看吧。”
林帧大喜过望,忙说:“是。”说罢立即跟着赵聿梁出了门。
郭承徽自年初开始便时常情绪低落,最近是越来越严重了。据她的贴身丫鬟反映,她最近不仅失眠,还没有食欲,整天恍恍惚惚的,像傻了似的。
太子从吴伯平那里回来之后才得知她上吊的事,当时并没有去探望她,只是让林帧带了些东西去慰问。
林帧便带着太子吩咐带的东西去见郭承徽。
当林帧见到郭承徽时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相比上个月,郭承徽现在又黄又瘦,像焉了的花,精神状况也十分之糟糕。
不过赵聿梁听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他退下。
好在太子今天愿意亲自去看她,不然林帧真怕郭承徽会再次想不开呢。
郭承徽的贴身丫鬟们远远便看见了正朝这里来的赵聿梁,忙进去向郭承徽汇报。郭承徽听了大喜过望,忙吩咐人帮她梳妆打扮。
当赵聿梁进来时,郭承徽已装扮一新于门口处朝他行礼了。
赵聿梁望了她一眼,问:“身体可好了些?”
听得赵聿梁这么问,郭承徽顿觉浑身都舒爽了不少,微笑答道:“好些了。”
赵聿梁便伸手拉过她的手,说:“再怎么也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人活得有没有意义关键还是在于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不是靠别人给的。”
郭承徽顿时又羞愧又害怕,低垂着头说:“妾昨日之举委实有失体面,妾知错了。”
赵聿梁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本宫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又说:“你身子不太好,进屋里去吧。”赵聿梁说,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
他们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并排坐下。
赵聿梁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郭承徽见他肯来看望自己,心里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她轻轻拉过他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边流泪边说:“妾实在是太想念殿下了,日日夜夜都盼着殿下来。”
说到后面便大声哭了起来。
赵聿梁暗叹了一口气,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然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是可怜她的,但他对她实在没什么兴趣。
郭承徽却一把搂住他的腰,亲着他胸前的衣襟说:“殿下什么都不必说,殿下来了就好。”说罢便伸手去解他的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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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①: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皆是太子的妻妾,其中良娣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其他的依次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