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啊, 现在就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陆拂拂认命地走上前,扶着他坐起来,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你别害羞, 真的。”
少女掰正了他的脑袋, 捧着他的脸,直视他, 像哄孩子一样, 轻轻地说:“我家里的夜壶基本都是我倒的, 粪是我挑的, 没啥可害羞的。”
“你救了我的命, 我帮你上个厕所又咋了。”
这个时候拂拂又要庆幸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农村户口了。
村里家家户户的厕所都是修在外面的, 屋里一般都搁个痰盂。每天一大早, 她就得起床倒痰盂,更别提粪池满了还要去挑粪。
牧临川浑身冰凉僵硬,到底却没有反抗。
有什么可反抗的?
少年阖上眼, 冷嗤了一声。
毕竟在陆拂拂面前,自己已成了彻头彻尾的, 只能依靠她的废物。
就这样, 拂拂主动解开了他的裤腰。
少年就像条死鱼一样, 木然地躺在床上, 任由她摆弄, 那双漂亮的红色瞳仁里如一潭沉沉的死水,倒映出少女满头大汗的脸。
真上厕所的时候,牧临川就不能再挺尸,维持这般自暴自弃的镇静了。他这一泡尿憋了太久, 一直没敢出声,直到今天终于憋不住了。
自尊心终于还是败给了人的生理需求。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 拂拂刚刚那也是张牙舞爪,虚张声势,自己上手,难免手足无措。
弄得尿液洒了点儿在被褥上,还溅了点儿在她手上。她倒是不在意,随手用布揩了。
倒是牧临川盯着她的手背怔了一怔,红瞳幽深,神色莫辨地绷紧了脸。脸上没了飞红的羞赫,唯余一阵冰凉之意自心头缓缓渗开。
少年忽而捂住眼,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上小的都手忙脚乱了,更遑论上大的,简直就跟打仗一样,牧临川远山似的秀眉拢得紧紧的。
这个姿势上厕所很难使劲,一用力就牵连到腿侧的肌肉。牧临川本来也不是个多遮掩自己的人,疼得他直哼哼。
叫得拂拂手下不稳,浑身难受,心尖儿直打颤。
等上完厕所,拂拂伸手抄到他背后摸了一把,已经汗透了。
牧临川头发也湿了大半,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侧,碎发遮住了狭长的双眸。
拂拂洗干净了手,掠了一把他的湿发。
这一路奔波而来,少年昔日里常束的高马尾早就散落了下来,披散在颊侧,看起来倒像个i丽的长发姑娘。
薄汗顺着额前滑落,牧临川皮肤白,此刻疼地脸上毫无血色。经由日光一照,如莹润的白玉,泛着朦胧的薄光。
眼睫微颤,靡颜腻理,竟然呈现出一种病态残缺的脆弱美感来。
变态不愧是变态,心理素质果真不一样。
上完厕所后,少年自尊崩裂了一地,木然地像条咸鱼挺尸了一会儿。
未过多久,竟然又在尊严的坟墓中重生了,对拂拂颐气指使,冷笑着问她如今还剩银钱几何。
牧临川愿意振作起来,拂拂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也没藏着掖着,俱都一一如实回答了。
“绢帛带不了,我出宫前只带了些银铤子,另一匣首饰。”
“首饰拿来。”牧临川淡淡道。
拂拂怔了怔,虽然心底微有不舍,却还是飞快从包裹里翻出了仅剩的家当,全部堆到了牧临川面前。
牧临川略翻了翻,便露出个讥嘲的笑:“这都用不了。”
拂拂一愣,自动忽略了这小暴君的阴阳怪气,好奇地问:“怎么用不了了?”
少年手指挑起一串珠链,垂着眼不痛不痒地说:“牧行简这几日想必围了上京所有当铺,严查从公众流出的金银珠宝。”
“你这都是王后规制,自然用不了。”
……这、这可真是。
拂拂惆怅地看了一眼匣中的珠宝,大感可惜,又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有点儿脸红。
“我真没想到这些。”
牧临川出乎意料地倒也没出言讥讽,漠然地放下了首饰,倒是颇有几分乖顺的模样。
平静地说:“孤累了。”
拂拂将他安顿好,也没多待,径自走出了斋房。
一走出斋房,便能看到那棵郁郁葱葱的菩提树,日光自枝桠间筛出,温暖的光斑落在了衣裙上。
仰头看着面前的菩提,拂拂眼里掠过了一瞬的茫然。
之前刚忙着逃命了,无暇考虑,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难免会想。如今她和牧临川这样算什么?等城门开了,他们能往哪儿去?她脑子一热将他救了下来,难道要一辈子都跟着他吗?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拂拂坐在廊下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打算救了牧临川之后掉头就走的,反正国也亡了,将牧临川改造成一代明君这个任务也不现实了。
谁能想到他腿断了,现在丢下他自己走,她都不忍心,更遑论他还为救自己磨烂了双臂。
总而言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牧临川真正安顿了下来,到时候她再向他辞别好了。
在这一点上,拂拂不可谓是不现实的。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围着这小暴君转,替他把屎把尿的,他以后或许会遇上那个甘心侍奉他的姑娘,但不大可能会是她。
就这样,拂拂与牧临川在璎珞寺中待了整整月余。
这段时间,搜城的军士倒也来过璎珞寺,好在这些军士对寺中比丘尼颇为尊重,或许是信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做梦也想不到寺里的比丘尼师父们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又或许是因为知晓断了腿的牧临川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就这样竟然也蒙混了过去。
当拂拂说起此事的时候,比丘尼师父莞尔笑开了,竟然也有些狡黠的意思。
“出家人不打诳语没错,但牧郎君于我寺有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
陆拂拂顿时肃然起敬,为之拜服。
……
这日,牧行简账下谋士娄良走入殿中,向牧行简进言。
封城已有数日,未见牧临川的踪影。如今陛下初登基,上京城内诸事繁杂,再为这一个断腿的丧家之犬封城,是得不偿失。
牧行简微微颔首,低声道:“先生之言,孤亦曾考虑过。既然如此,孤这便下令,解除各城门限制,准许百姓自由通行。”
娄良闻言,不由欣慰一笑,但旋即,有凝重了神色,拱拱手,继续进言道:“另,还有一事,望陛下知晓。”
对于这位心腹重臣,牧行简也表现出了谦逊恭敬的态度,低声道:
“先生但说无妨。”
“陛下初登基,各方诸侯,野心勃勃者,伺机而动,纷纷打出旗号与新朝决裂,如今天下大乱,值此大争之世,陛下万不可懈怠。对内该以怀柔之策,联络世家,徐徐图之,对外,更应趁此机会,扫荡不平,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以震慑诸侯,稳固江山。”
牧行简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先生之言,孤知道了。孤这番入主上京,不知有多少野心家对孤不满,揭竿而起。”
大雍局促于东南一隅,中军兵力微弱,总兵力不过两三万人,常陷入有官无兵的尴尬境地。
而于之相对应的则是,各州郡都督所领军队兵力强悍,世家大族部曲数万。方镇向阙的乱相自大雍立朝以来便数不胜数。
除却荆州的长乐王牧行简之外,另有并州孙循,关中焦涿、幽州、豫州等各地都督,野心勃勃,虎视眈眈。又有鲜卑宇文占据辽东,动向未明。
如今的新朝还正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
牧临川这废帝只是看上去昏庸,实则心明如镜。据说其私下里另练了一支心腹亲兵,不知藏于何处。
娄良沉吟一瞬,又道:“我听闻废帝狡狯多疑,除宿卫诸郡之外,另有一支亲兵独立于中军、外军,隐匿于暗处?可有此事?”
“废帝如今虽翻不出什么浪花,怕只怕在若有谁趁机虏了废帝,收拢了这批精兵良将,挟天子以令诸侯,挥剑向阙,到时,对于新朝而言只怕是沉重一击。”
牧行简蹙眉道:“此事孤也尚无头绪,待我稍后吩咐下去慢慢查明。”
“追查牧临川的事,孤私下里会继续跟进。”
娄良便也不再多言,君臣二人相对而坐,又细细商议了如何收拢这些世家大族,诱之以利,许之以高官厚禄。
牧临川知晓大雍弊病何在,这些高门士族如国之大蠹,自登基伊始,便有意拿高门开刀,以这疯疯癫癫之貌,暗中杀了不少豪门,此举早已引发诸豪强士族的不满。牧行简此番能入主上京正是有这些高门士族暗中支持。如何安抚这些豪强,实乃重中之重。
不知不觉间,已商谈至斜阳西沉,见天色不早,娄良便起身告辞了。
……
拂拂眉眼弯弯,脚步轻快地抱着食盒走入了室内。
正准备叫牧临川吃饭,见门窗紧闭,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放下食盒道:“老是关着窗户干嘛,记得多开窗透透气啊。”
又好奇地看向正端坐在案几前的少年。
“在做什么?”
牧临川头也不抬,低着眼,平静地说:“收拢残部。”
少年脊背挺拔,坐姿端正,袖口垂落在身侧,哪怕断了双腿,也自有一番矜贵的气度。
或许又可以说是,正因为断了双腿,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牧临川,忽然就正经了起来,一举一动,皆如用尺子丈量过般得好看。
拂拂心知这或许是他用以维持自尊的方式,看在眼里,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听闻牧临川的话,拂拂惊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快人快语道:“呃……你还有……”
少年蓦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拂拂支支吾吾地道,“残部?”
“不然呢?”牧临川狭长的眉眼中波光流转,轻嗤一声道,“等死吗?还是在这璎珞寺中老死?”
拂拂早已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他要不阴阳怪气她还不习惯呢,这几日他木然冷淡得像条咸鱼,如今咸鱼扑腾起来了,拂拂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他刺自己两句,他好得越快,她越能提早跑路啊。
少女一点儿都没生气,将炖好的排骨汤交到了他手里,语重心长道:“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你先把汤喝了,”拂拂有些自豪地翘起唇角,主动替他揭开了盖子,“这汤我煨了好久,保证好喝。”
少女低着头,袅袅白雾立刻自汤盅中,争先恐后地拥了出来,于烛光下朦胧了女孩儿清秀的眉眼。
她一边低着头帮他舀汤,一边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说着些琐碎的小事。
她眼睛很大,生着双眼皮,眼珠又黑又亮,看人时目光专注,如一汪秋水,笑起来时,又仿佛有星星在眼底熠熠生辉,纤长的眼睫扑闪动人,显得灵动而妩媚。
陆拂拂她就像是野草,随遇而安,不为劲风所摧折,永远都是这么富有活力,生命力旺盛的模样。看她现在的样子,好像眨眼间就已经习惯了目下的生活。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在她这儿好像看不出来任何影响。不论是山珍海味,朱钗华服,还是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她好像都甘之如饴。
此时此刻,她乌黑的长发朦胧着淡淡的雾气,笑起来时,眉眼间流光溢彩,一一言一行,熨帖动人,烘着人间的烟火,俗气热闹。
“说起来,璎珞寺里的比丘尼师父当真是慈悲为怀。”
少女惊奇道:“你知道吗?她们竟然同意我借用厨房熬排骨汤!”
这些比丘尼,绝大多数都是曼妙的女郎,或许女孩儿心地最善良,也最圆融灵活。拂拂这几天和她们几乎快打成一片了,经常看到她兴致勃勃地与其他比丘尼一道儿咬耳朵。
他完全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可谈论的,却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竖着耳朵,耐心地听着她说。
竟然还俱都听进去了,偶尔发表一两声自己的见解。
不对劲。
他实在有点儿不对劲。
底线一退再退,他深感危机,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像是要重新确立主导权一般,脱口而出道:“喂我。”
拂拂差点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牧临川被她看得有点儿恼了。
她这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五体不勤的废物,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进退两难间,少年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继续大言不惭道。
“喂孤。”
这可真是……
真是个大爷。
拂拂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腹诽了一句,却还是叹了口气,认命拿起木勺。
谁叫对方是病号呢,又为了救她弄伤了胳膊手腕。
说起这个。
拂拂皱起眉,捧起了少年的手,纱布已经氤出些淡淡的血色印迹。
少女唠唠叨叨地像个老妈子:“你别写太长时间呀。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
她好不容易才换好的药呢。
少年如今还未加冠,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一碗排骨汤转眼就已经见了底。
看着牧临川这貌若好女,i丽动人的脸,劲瘦纤细的腰身,拂拂再一次忍不住感叹,人不可貌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不长肉。
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牧临川喝汤,拂拂唉声叹气:“叨扰了寺中的比丘尼师父这么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牧临川忽道,“你想离开?”
“是啊。”拂拂犹豫着开了口,“我总觉得待在这上京里不安全。听说牧行简放了后宫嫔妃们离开,知道方姐姐与袁姐姐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最重要的是,是赶紧找个地方把这小暴君安顿下来,她好自己跑路啊。
想到这儿,拂拂露出个沮丧的表情,神游天外地戳着碗里的排骨。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拂拂面色微红:“啊啊对不起,我再给你盛一碗。”
牧临川不咸不淡地垂下眼:“我又不是皇帝了,还计较什么食物的卖相。食物能果腹就足矣。”
拂拂愣了一愣,看着少年平静自若地喝着汤,心底五味杂陈。
这感觉就好像妈妈的好大儿终于长大了,老母亲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就在拂拂出神间,牧临川又突然开了口,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不会很久了。”
“什么?”
少年垂着眼,唇瓣碰了碰碗沿,又离开了,搁下了碗,抬眸看向了她:“过几日,我们就出城。”
“去哪里?”拂拂呆呆地问。
牧临川将碗推到一边,干脆拿起桌上的地图,指着地图,低声道:“山西。”
牧临川口中的山西,指的当然不是后世的“山西”。
他口中的山西,实际上指的是太行山以西的地界,乃山河四塞,兵家必争之地。山西东有太行山,北有阴山,西有吕梁山、黄河,南有中条山,王屋山。中有汾河贯穿南北,其间山脉纵横,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由于其境内崇山峻岭林立,这也导致了山西势力错综复杂,多分裂成数个小的政治集团,若能妥善运用,因势利导,未尝不能逐鹿中原。
少年嗓音清朗,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拂拂立刻摆出了好学生的姿态,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着。
据牧临川所说荆襄是牧行简的老巢,关中有都督焦涿,并州有刺史孙循,辽东有鲜卑宇文,青州、徐州、雍州、豫州、幽州等地各有霸主,都不服牧行简的新朝,欲取而代之。
拂拂听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下意识地就蹦出了一句话。
“乱了乱了,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拂拂嘴角一抽,忙摇摇头把这逵猩的想法甩了出去。
勉强捋清了这天下局势,拂拂略一思忖,果断在关中与并州摁了个戳,指着地图,孜孜不倦地问:“照你所说……”
“倘若要经略河北,自可从“太行八陉”之一的滏口陉直驱邯郸。倘若要经略关中,自可占据蒲坂津。于河北、关中而言,山西是其必争之地。关中的焦涿,与并州的孙循都意图山西,你又有何自信与他们两人,与关中河北等地的豪强抢地盘?”
牧临川破天荒地地没有挖苦嘲笑她,少年眸光微动,“谁说我要与他们两人抢地盘了?”
平静地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我要去投奔孙循。”
拂拂“咦”了一声,睁大了眼。
牧临川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陆拂拂,你好好想想,我们二人这般躲躲藏藏能躲到几时?我这双眼可没有什么好办法能遮掩。与其如丧家之犬被人追捕,惶惶而不可终日,倒不如寻一主子讨口饭吃。”
牧临川翘起唇角,笑了起来,眼里又荡开了令人心悸的亮光。
这话说得也没错,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可让她相信这小暴君甘愿为人马前卒?
见她不信,牧临川又一掸衣角,歪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才吐露了本意,“山西有我一支亲兵,本是我昔年练来玩的,倒也长成了一支精锐的骑兵,我总不能放着他们原地解散。”
“孙循此人好大喜功,野心勃勃,见我来投,绝不会拒绝于我。”
拂拂静了静,冷不丁地开口道:“牧临川,你……其实也有建功立业之心吧?”
少女眼神犹如明净的琉璃,犹如流云烘着的月亮,月色穿云破雾朗照大地,一眼便可穿透人心,直击人心中所思所想。
牧临川一怔,闭上了嘴不吱声了。
拂拂心中微微一动。
为了好玩练了一支骑兵,又为了享乐,强化君权,打压高门士族,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啊。
或许就连牧临川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其实是有改换天下之心的。
或许是因为被他爹从小打击到大,怀疑自我了,又或许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觉藩镇割据,无力回天,这才养成了他这个昏君的做派。
“我累了。”
半晌,牧临川动了动唇,面色苍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划过了一瞬微不可察的厌恶与杀意。
拂拂敏锐地意识到了点儿气氛的不对劲之处,不再多言,将他抱起来安顿在床上。
少年一个翻身滚进了床帐里,背对着她,一直到拂拂收拾好碗筷离去,都未曾再发一言,与方才轻描淡写间指点天下局势的意气风发,又有了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