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秦深走出西林院子,对着空旷的竹林方向,拔声喊了句:
“太簇。”
无人应她。
秦深显然料到了,这个脑子一根筋的男人,除了卫槐君的命令,他的字典里也许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任何想法。
要他出来,难,却也简单。
青天白日,秦深抬手就开始宽衣解带——她身上夏衫轻薄,一脱便只剩下素白的里衣了。
秦深没有停下,伸手剥开了对襟亵衣,光洁的肩头才触到清晨微湿的空气,手腕已被人紧紧攥住了。
太簇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只是憋得脖子青筋起,脸上又气又无奈。
他完全没想到,秦深会拿这个法子逼他出来。
秦深挣开了他的手,又慢条斯理的捡起衣服穿上,低声道:
“你知道我找你的意图。”
“是,但是不行。”
“不行?”
“是的,没有督公的命令,我不能。”
太簇退开了一步远,却没有抬头直视她。
秦深也不为难他,她既决定要用卫槐君的势力,就做好了跟恶魔交易的准备,且她相信,自己对于卫槐君来说,是有价值的。
“那就去问问你家督公吧——”
撂下话,她扭身便要回去,谁想太簇并未离开,只是在她身后说道:
“不必去问,督公已经开过条件了……”
秦深诧异的回过头,不可思议的望进了太簇的眼中!
什么意思?!
太簇心里虚成一片,不知为何,更加不敢直视秦深的目光,他低下头,快速的把话说了出来,便已是认命了一般,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了。
“督公在滩头村耳目众多,早知秦水和廖荣合谋之事,已留下话儿,若文娘子要那些人死,只应了一件事,我便任文娘子差事,效犬马之劳。”
秦深怒急攻心,想也未想,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要扇过去!
却在最后关头,生生止住了。
她见太簇浑身僵直着,却不闪不避,大有一副要替卫槐君受了这巴掌的无畏,便不想再打了!
她缓缓收回了手,笑了笑:
“杀人的恶棍尚且能说出,冤有头债有主,不必为难办事的小鬼——这一记巴掌,有朝一日,我一定甩在卫槐君的脸上!”
她扭身,愤然要回院中,却听背后太簇追问:
“那条件,你应么?”
秦深立在院门当下,前头是小妹怨恨难平的目光,后面是卫槐君嚣张得意的算计。
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什么条件?”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督公主要文娘子陪他三日,生活起居,茶饭汤饮,一律不假他人之手。”
秦深闻言,不免嗤笑一声:
“竟不知督公府上何时缺个伶俐伺候的丫鬟了?”
太簇没法跟她耍磨嘴皮子功夫,只道:
“你会去么?”
秦深沉默片刻,抬头望了望天上刺眼夺目的日头,跟着阖上眼,让光肆意跳跃在眼皮上——
“那几个人什么时候捆来西林院子,我便什么时候整理包袱,随你入府。”
抛下这一句话,秦深提步迈进了院门的门槛儿。
穿堂风过,她衣袂飘决。
水色轻衫凝成了竹林中的一片飘零叶,亦如清竹风骨,百折依韧。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廖荣在廖梳杏和廖氏的帮助下,连夜坐船逃走了,可他还没逃出京城范围,就被锦衣卫的人逮住了!
他们一路“护送”廖荣去了青州的债主家,让他挨了债主们好一顿折磨殴打,最后还被切去了三根手指头,打断了右腿,更是挖了一只眼睛出来。
至于秦水和那两个地头恶霸,没过几日,也都被太簇捆成了麻花,一大早就送到了西林院子。
秦深让那仨儿躺在日头下曝晒,并不去理睬,只先把廖氏和廖梳杏叫到了院中,她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她们。
廖氏做了违背秦深的事儿,心里一直歉疚和害怕。
这几日除了在佛龛面前祈求廖荣能够平安脱逃外,便不说多一句话,行多一件事,生怕惹了秦深不快,秋后算账。
好不容易捱了两日,没点风声,本以为这次女儿还是选择咽了,却不想她居然找上了东厂!?
眼瞅着锦衣卫太簇大爷把恶人们捆来了西林院子,廖氏的内心十分焦灼!
又见秦深唤自己去院中,更是惴惴难安——唯一欣慰的是,廖荣没有被抓回来,看样子是逃走了的。
轻出一口气,廖氏笑意勉强:
“抓、抓到啦?不如,咱们扭送官府吧,让小妹和庚哥儿出堂作证。”
廖梳杏察觉到了秦深笑容下的危险,扯了扯廖氏的衣袖,叫她少说两句。
秦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丢在了凉棚下的小桌几上,淡淡道:
“我不想再叫小妹面对从前的事,既得了东厂的允儿,我便在这里把事办了,一报还一报,犯下的恶行,终是要血债血偿的。”
廖氏心里很紧张,不由退了一步。
她看了看桌上的布囊,又看了看秦深脸上的表情,才支吾道:
“确实可恶!该狠狠教训一顿,强暴良家,丧了天良的东西——二弟也真是,叫人教唆犯浑了!你大哥往日教你做人道理,你都叫狗给吃了吧?”
秦水的嘴被塞住了,他见廖氏骂他,呜呜哼哼的叫着,一拱一供的妄想爬过去拉扯她的裙角。
秦深低头冷眼一扫,狠狠踩在了他的手上,寡淡笑道:
“二叔的心肝,怕是狗也嫌臭的!噢,娘,你还不知道吧,挑唆二叔设套杀我的人,原来是舅舅!”
廖氏满是惊讶,当即瞪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的廖梳杏,不解大声道:
“什么,设套杀你?为啥梳杏告诉我,只是你舅舅财迷了心窍,得了秦水的好处,想霸占小妹回家续弦?我、不然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默许廖梳杏帮他连夜逃走?”
秦深嗤笑一声,继续道:
“您大可纵容包庇吧!若不是小妹替我挨了这趟,恐怕您这会儿得替我收殓发丧了!”
廖氏嘴唇翕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秦深满脸陌生疏离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和秦深的嫌隙已经越来越大,不可挽回了。
她心里一痛,不知哪里来的狠劲儿,扭身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把廖梳杏打翻在地!
手指哆嗦着指着她,骂道:
“亏我事事帮你护你,你居然——我、我真是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