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之事,总算告一段落。
当日在西林院子的人,有人信了,也有人不信,总归消停了下去,谁也不敢再拿淫妖的由头,在背后行腹诽之事了。
梁母归家,气得大病了一场,只匆忙给梁伯禽发了丧,再不见出家门的。
秦深得了两天松快日子,也把制作官粉的事儿提上了议程。
她准备好灵泉水,另打包了贴身的几件衣物,便准备进城去毛氏地方住些日子。
一来为得官粉方便,二来她与廖氏之间的还冷僵着,没法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许她任性一回,出去避几天缓缓也好。
廖氏偷摸着抹了几回眼泪,无奈深知自己有错在先,不敢多说什么,只叫秦深照顾好自己,早几日回来就是了。
这日,恰好殷老汉也要进城送药材,便帮着秦深套了骡车,他来赶车,俩人作伴上路进城。
路上,他也劝了几句——说是母女没有隔夜仇,不许耍小脾气,松快过了几天要早早归家,免得叫她太过惦念难过。
秦深知道殷老汉为她好,点头应了下,说是知道了。
到了京城,毛氏同殷忠是早早等下的,因着秦深比当时说好的晚了两日,毛氏不由发急要问。
待听她把这两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毛氏又好气又好笑,直嗔怪道:
“你这个七窍玲珑心的鬼丫头,凭谁还敢欺你去,万万讨不到好!”
“我是惹骚招祸的倒霉蛋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挽着手就往后院走去,殷忠帮着把骡车上的物什歇了下来,一道送了进来。
一进后院,毛氏便指着一处小棚子道:
“家里简陋了些,我只腾出这块地方,好给咱们做官粉,至于那些家伙事儿,我也照你写的办置妥帖了。”
秦深点点头,上前一步,细细打量了棚中物件。
融化铅块,是她所不能的,所以只好去买现成的铅薄片儿,卷起来放在木甑里。
打眼看去,现在棚中最多的,就是这一桶桶放铅卷儿的木甑。
除此外,还有一坛坛酸醋、豆粉、蛤粉、大水缸、宣纸香灰等物,都是制作官粉步骤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再然后,便是她自己的秘方了——新盘起来的小灶台,砌得平整的灶膛。
到时候需得把官粉灌在鸡蛋壳里蒸煮,自少不得这么一方红砖灶台。
“嫂子办事我放心,妥帖得很,没有一处不好的。”
毛氏听其这般说,便放心了:
“你看着好就成了,我也是头回儿办这桩事儿,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呀!哈哈,好,既然得全了,咱们吃过了晌午饭,就可开始做了!”
秦深是想尽快开始,只是怕毛氏分身乏术,既要帮衬殷忠看顾药铺,又要操持着拔罐铺子的生意,哪有精力再来帮她制作官粉?
像是看出了秦深心思,毛氏笑道:
“我毛手毛脚的,也怕弄不好这个,但我给你找了个得力的!那姑娘手巧心细,聪慧的很,保管你喜欢。”
“这感情好,你倒是先推了去,不知道嫂子看中了谁?这么卖力的引荐给我?”
毛氏指了指隔壁,笑道:
“你且忘了?我把荆禾的老爹妈接了来住,正巧隔壁院子空着,便讨了邻居三分情面租给他们,俩老还带了个女孩子过来,是家中老幺,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
秦深想来毛氏识人颇多,她喜欢的,自然差不离,便欣然应了:
“那感情好,我既应了荆禾替他照料父母,自然也该去一趟!只是我来得匆忙,只准备了爹妈份儿的,倒是没给姑娘准备什么。”
“那有什么慌的?他们初来乍到,人情冷暖为重,礼轻情意重,送金银什么的,还不好使呢,不如送些吃穿用度,关切一番就是了,我都替你备下了,提了就走!”
秦深再三谢过,随后跟着毛氏提了东西,便往隔壁去了。
开门的就是荆小妹,油光水亮的粗辫子垂在胸口,只用根红绒绳系着。
她眉目清秀,琼鼻小口,巴掌小脸干净瓷实,长相白净好看,是叫人看起来很舒服的那种。
见着毛氏过来,她清清爽爽喊了一声“嫂子”又见秦深在边上,她有些疑惑的眸子咕噜转动,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好。
毛氏热心的介绍:
“这是秦深,你哥信上提的那位文娘子!”
这话一出,小姑娘惊了一下,当即眼眶蓄上了泪花,噗通跪倒在地,就要给她磕头。
“是恩人娘子!咱们荆家的大恩人!”
“哎哟,这是做啥,人娘子年纪轻轻的,你这不是折她寿嘛——”
毛氏笑着把人搀了起来,弯腰替她把裤腿上沾得泥灰掸落干净。
秦深也叫她吓了一跳,忙道:
“咱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一套,你哥喊我一声师傅,我帮持着都是分内事儿,当不起恩人这两个字,我也大不了你许多,你管我叫声姐姐吧。”
荆小妹抬手,揩去了眼角的泪花,重重点了点头:
“嫂子,深姐姐,快里头请坐吧,我爹妈要知晓你们来了,一定开心死了。”
秦深随她一同进院子,一边走,一边笑道:
“你先进去好生劝着些,若还像方才这般,我可是不敢进去的。”
荆小妹破涕为笑,抿着一对梨涡,点了点头,先一步进了北屋,请了荆爹、荆妈出来相见。
一概寒暄话儿便不提了。
秦深宽慰了几句,只叫两位老人养好身子为紧,家里是开药铺的,各色药材都不缺,要吃什么尽管遣小妹去抓就是了。
另提了一篮子腌肉、鸡蛋,并着匹三梭布给了他们,既不贵重,也不轻慢,恰好是庄户人家来往人情的规矩。
荆母推脱了两次,也只好收下了。
轮到荆小妹,秦深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了她。
“这是你哥签下的生死文书,现下我还给你,你好生藏着,来日赎兰,你捧着去祖宗祠堂烧化了吧。”
荆小妹接过东西,抑制不住的流泪。
这东西向来同宝贝儿一起,由净身师傅妥善保管着,只等哪日太监要赎兰了,花钱来问师傅赎买走,从没有现在给出来的道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秦深掏出一方布帕子,叫她擦擦眼泪:
“那东西我就不给你了,你一个姑娘拿着也不像话,记着你哥的这番情意,为得总是你,好生照顾爹妈,有难处尽管与我提。”
荆小妹知道哥哥瞒着家里逃跑出去,就是为了受一刀,进宫当太监,拿银子给爹看病买药,不至于自己沦落被卖。
又从信上知晓,这位秦深姐姐,如何保了他的性命下来,又是如何恩同再造,叫他在宫里有了出头的机会,得了赏钱这才接了他们过来,过上安定的日子。
千恩万谢,也表不及她心里的感激,只泣道:
“姐姐恩情,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偿!”
毛氏本被招惹的眼眶湿热,听了方才这话儿,又笑了起来:
“小丫头片子才多大,这辈子刚冒尖,就想赖到下辈子啦!就这辈子呢,你深姐姐有个活儿请你帮衬!”
秦深见毛氏提了,便接话道:
“不叫你白帮忙,我管你饭吃,每月再结三百个钱给你花销——”
“不不!”
荆小妹忙摆手:
“不要钱,我只求跟在姐姐身边,当个奴婢也好,这辈子偿得是本金,下辈子再还利息!”
秦深跟着笑了,轻拍着她的背,叫她先把家里操持起来,刚落下脚的,什么事儿都要费心着。
帮忙的事倒也不急,等几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