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同卧(1 / 1)

<>等文琅再进屋中时,眼前只这般情状影像——

秦深侧身坐卧在炕边北窗之前,支起窗牖,迎面吹着微凉的夜风。

她粉面玉颈,颦眉水眸。

微风吹过她蓬松的云鬓,白色素衣纯净无暇,一如他心底拘禁的那份隐忍,又似凝结的一斑泪痕,直往心中熨帖。

看她现在如此惬怀闲适,回想方才两人的意乱情迷,急匆慌乱,文琅暗自无奈一笑。

他搁下方沏来的一壶热茶,并搁舀了红糖和姜粉进去,放在了炕边的小木几上。

“头发未干,仔细吹了夜风明日头疼,关了罢,夏日多蚊虫。”

“好,娘和庚哥儿都歇下了?”

秦深手脚松弛后,本散散伙伙随意摆置着,后见文琅落了堂屋的门栓进来,便扎起身子,把炕上的两只枕头摆好,抚平了褥子上的褶皱。

“恩。”

文琅浅声应了,解开自己的外袍,挂在木衣架上,挨着坐到了炕边儿。

秦深撇撇了嘴,淡然的盯着冷纱外的夜色,目色恍惚透露着几分无奈:

“怕是听了什么闲话,你叫她去歇,她大抵也是十分睡不安的。”

“你既也说了是闲话,理睬做甚么?交给我就是了。”

文琅面上风轻云淡,不露分毫愠色,只是这话入秦深耳中,不知怎么得,她竟觉得他不像只是说说的。

“你当如何?”

别搞出人命官司来呐,要不套个麻袋打上一顿,叫他日后不敢轻薄放肆就好了。

文琅见她紧张之色,不由笑道:

“我能如何?别挂在心上,你既身子不爽利,早些睡吧——我替你把熏蚊虫的艾草香点起来。”

秦深点点头,拢了拢身上的里衣,钻到了薄被之中。

她侧身看着文琅躬身,正点着艾草搓起来的驱蚊香,有些起了些困意,她嘟哝道:

“这香虽效力好,只是味儿刺了些,不及蚊帐来得好使一些。”

“你睡相不佳,晚上起夜也不惯点灯,掖好的蚊帐总总漏了几处,它与你是无用的。”

文琅掸了掸香,挪至炕尾处,跟着合衣躺了下来,另添了一句:

“你既不喜欢艾草蚊香,我替你从宫里寻些别的……先别合眼,把糖水喝了。”

记起这茬,他一手端过茶碗,一手把秦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秦深捧过茶碗,小口小口嘬着饮,拿余光瞥了身边的他一眼,似是无心问了出口:

“那日五月节你急匆匆的回去,十五也不曾回家,我心里忧挂着,他……他不曾为难你吧?”

文琅沉默片刻,淡然摇头:

“只是有事耽搁了,所以十五不曾回来。”

秦深吹了吹茶面上滚烫的热气,抿着舌尖的姜辣,轻叹一声:

“其实,我有好些话想问你,只是每一次,你都绕了圈过去。往日我敬你远你,只图个自保,今时今日,我心中存了你,自想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那些疑虑不得不向你寻个明白。”

秦深的话,让文琅心中滋味纷杂。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或许只因我活得太过明白,故而生来比人悲苦一些。”

转过头,他眸中似星:

“你只需记得,那日竹林我已许诺,此生当不负你,无论我作了什么,亦或是瞒着你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等到时机恰当,我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秦深良久沉默,彼此目光胶着,各有眷心。

“好,我别的不问了,就只问你一句话。”

文琅眸色清逸,淡然等其开口相问。

“你可有真正自由的一日?”

等秦深鼓起勇气问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心里真的没底,生怕文琅继续沉默,或者很干脆的告诉她:不能,他这一辈子都跟卫槐君纠缠不清,是他逃不开命定的宿命。

但她不得不问。

她可以不知道替身的那些私密隐事,也可以不弄清楚,自己到底跟那画中女子是何干系,她愿意乐得糊涂,然后初一、十五等他归家,一道下田锄地,进城守铺,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与他人相干。

她可以等他,但必须是能望得见头尾的!

若这场情事注定走不到开花结果,她付出心力,却只能眼巴巴见他为别人赴死,那她又如何说服自己?

文琅心念沉浮,握上了秦深的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后深深望进了她的眼底。

点了点头,他声透坚忍,一字一顿,撞进了她的心中。

“会,我现在做的所有事,只为挣得一个有你的未来。”

“他、他肯放你离开?”

文琅不答,只伸手揽人入怀,不松不紧的圈着,低声道:

“因为我跟他做了个交易。”

秦深唇齿翕动,实在想问什么交易,跟魔头能交换什么?可下意识告诉自己,文琅是决计不肯告诉她的,问了亦是白问。

忍下了心中的疑问,许久后,她方长长抒了口气,抬手圈在他肩膀处,轻拍了拍:

“你自己小心,他看起来就狡猾诡诈地很,阴晴不定的,极难琢磨的一个人。”

文琅在她肩颈窝里点了点头,用鼻音应了。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挠的她心里发痒。

秦深稍退开了一些,掖好两人被子,轻道了声:“睡了。”

随后,阖上了眼睛。

……

文琅看她睡下,便抬手掐灭了烛台上的油灯,漆黑随即笼来。

他只有借着朦胧月光,才能依稀看见身边秦深沉睡的容颜。

夜已深去,今日想来她是累极的,阖目只一会儿,鼻息渐沉,人已然坠入梦乡。

困意袭来,可文琅舍不得入睡,他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一觉睡去,又还能有多少?

枕着手臂,他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

她宛如新生的容貌,令他熟悉万分,却又不知再哪里见过。

只是,这般的容颜,配上她宦妻的身份,难免惹来人猜忌口舌,甚至于招惹梁伯禽那般禽兽无端的祸害。

想起那个男人,文琅周身寒气一凛!

秦深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寒意,不自觉眉头锁了起来,无意识哼哼两声。

文琅失笑一声,抬起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然后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低头看去——

见秦深渐渐安静了下来,眉头舒展开来,鼻息悠长。

两人心跳和鸣,鼻息交缠,等拥过了一夜月色后,迎来了翌日的旭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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