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撕逼后,满地狼藉。
钱氏断掌流血不止,要不廖氏不忍害其性命,也怕秦深因这事儿沾上人命官司,这才去取来了文琅的金疮药给她止血。
要不然,钱氏恐怕早已经在阎王处报道了!
名声臭了,手废了一只,还害得秦家败光了家产田地,等婆婆林氏清醒过来后,当即拿刀子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逼着儿子秦水立刻写下了休书。
不是和离,而是休弃出门。
休弃在这个时代是无比丢人的事情,若家中有被丈夫休离的女子,是会连累娘家兄弟娶妻,姊妹说亲的,甚至连父母都会无比厌弃她。
到了傍晚时分,钱氏娘家终于得了消息,谴人立即过来善后。
钱家几个兄弟,臊着脸走了二十里地,赶着要把人抬走——他们只收拾了些钱氏的衣物细软,连当时陪嫁的桌几楠柜都没开口索要便匆匆离开了,一刻也不敢多待。
钱氏一走,林氏便拉着秦水回了屋,当即紧紧锁上了门。
一副就算我没了房契,也要死赖住着的德行。
值得一提的,是钱氏断掌上的那只蒜头金镯竟不翼而飞了。
当时场中混乱,谁也没空注意那东西,等到钱氏被掐着人中转醒过来,第一时间要找自己的金镯时,这才发现镯子不见了。
……
秦深不管镯子,是记挂着自己的玉坠。
心想立刻进城去找猫二,可现在日头已经西落,根本没有再进城的牛车了,要打算也只能等明日再说。
心事重重的回了西林院子,她揉着腰坐下,待浑身松散开后,才觉得后腰、胳膊处隐隐开始作痛了。
方才争执中受得伤,想必这会都淤出来了。
廖氏搅了把帕子,端着木盆给大伙儿擦脸洗手,本想宽慰女儿几句,却不知怎么开口,只好轻声一叹,扭身出去给大伙儿做饭食。
倒是荆禾在边上挠了挠头,开口道:
“明个儿咱们去樊楼,再找太簇大哥帮忙吧?他是锦衣卫,路子定比咱们宽得多,或许认得猫二也未可知,一定能替咱把东西讨要回来的。”
秦深秀眉颦蹙,默不作声,心里却明白:
人家也不是傻子,一次上了当,迫于无奈帮些点小忙,现下岂会一直候在樊楼,只为她一个人跑腿服务?
她算什么人,怎么可能一直使唤东厂的锦衣卫。
只是这坠子耽搁不得,谁知道猫二会如何处置?
若一直存放在身边也就罢了,她好歹知道去处,若他心急出手,匆匆卖掉叫玉坠流落别处,那时再想寻找,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
庚子在边上眼咕噜转着,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又放了下,这样来回几次,犹犹豫豫很是纠结。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咬着牙,一点点蹭到了秦深身边,从衣襟里掏出另外半块玉坠子塞到了她手里:
“娘,我的给你——”
秦深抬眸,见庚子眼底明明藏着不舍,只是小脸却绷得紧紧的,一副坚定说服了自己的模样,她不禁暖上心头,朝他温笑道:
“这是你爹给你的,你我一人半块,谁也不许丢了,我一定会把它寻回来……你的坠子你自己藏好,莫要轻易再这般拿出来了。”
庚子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秦深欣慰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正想劝大家先休息,明天进了城再想法子,院子外却突然响起了趵趵的脚步声。
“笃笃——”
有人扣门,听声音急匆匆的。
秦深和大家对视一眼,心中奇怪,莫不是林氏上门找茬?
抬门栓开门,她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迎面就是一阵风袭来,有人直直朝她扑了过来!
秦深连忙往后避去——
只听噗通一声,猫二跪倒在地上,先给她磕了几个头,然后就往自己脸上狠甩耳光,下手根本不带留情的。
他本来就叫人打得鼻青脸肿,这几记耳光打下去,鼻管子的血也溅了出来。
“够了!”
秦深不明所以,心里还骇然着,见他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心里上下不得着落。
“是奴才瞎了狗眼,得罪了主子姑娘,还望高抬贵手,千万别和奴才一般计较!这、这玉坠子,奴才原原本本的奉还!”
他立刻从衣襟里摸了玉坠子出来。
不小心,自己鼻血溅在了上头,他慌不择路,忙在云锦缎的衣料上擦拭,完了还不忘哈上口气儿,用袖口再细细抹了一边后,这才双手奉着高举头顶,一副十足的奴才样儿。
秦深见玉坠失而复得,马上从他手里接过。
待仔细翻看,确认了是自己那块儿后,她心里才重重舒了口气。
贴身藏好坠子,秦深才把目光落在了猫二的身上。他这样态度反复,一定是回去的半路碰上了什么人。
心想着,有可能还是东厂的人——
若太簇是卫槐君派来保护文琅的,那么滩头村也一定会有他的眼线吧?兴许是得知文琅的东西叫人抢了,派人教训了猫二一顿,才能把他吓成这副样子,现在就折回来登门谢罪。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想,但文琅的身份不一般,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猫二爷言重了,我是乡下妇人,哪里当得起这一句主子?只凡事讲个道理,你凭白抢了我的坠子,就算你不来找我,明个儿我也得来寻你的!”
“是是是……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不知姑娘是逍遥城主罩得人,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啊?逍遥城主?
这又是什么鬼?莫不是文琅还是什么城主?
秦深愣怔着,将目光投向边上的荆禾——荆禾迷茫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听过。
不给秦深责难的机会,猫二谢了罪,磕了头,又奉还了东西,他另掏出一叠银票,哆哆嗦嗦的要递给她,只盼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叫这事儿就这么翻篇过去吧。
不知其中缘由,秦深如何肯收这飞来横财?
这事儿不好开门见山的问,她便只好腹中措辞,一点点套话儿,故作凶狠道:
“你竟还认得逍遥城主?既早知道厉害,何故拿捏托大,来这里挑滋事?”
“冤枉啊!我是混勾栏赌坊的,吃黑这一道儿,怎会不识逍遥窟的城主!姑娘别与我开玩笑了,我本意只是来收债的,不过贪财了些,想给弟兄多敛些茶水辛苦钱,这才犯了混儿,招了祸了。”
原来……是暗处里的人。
这么说来,她倒是想起了些事儿。
早两次进城,她在茶寮等牛车时,曾也听过小混混吹牛打屁、科插打诨:说是京城有个地下城,都是城下头纵横的排水渠。那里沟深路杂,藏污纳垢,不知隐了多少人在里头,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在青天白日下露不了面儿的朝廷通缉犯。
狡兔三窟,地下城沟深复杂,官府想要抓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从这头堵进去,却有几百个出口能溜儿,久而久之官府也就放弃了,让那里自成天地,变成了赌坊、勾栏、黑活儿的滋生地,也成了朝廷治安的一块心病。
想不到,它竟还有这样一个别致的名字——逍遥窟?
只是,文琅怎么又会跟逍遥窟扯上关系,难不成他就是猫二口中,那个逍遥城主不成?若真是如此,难怪卫槐君要忌他三分,不敢伤他还要派人护着他了。
猫二见秦深若有所思,不肯收他的银票,自然也就收了回去,他试探性地问了句:
“文娘子,若没别的事,小的先告退了?”
“慢着!”
“啊、啊?您还有什么吩咐?”
“钱氏欠了你八十两,光秦水给你的田契就足够偿还了,把房契还回来!还有那只蒜头金镯。”
猫二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只闷声应了,后来一想不对啊,忙道:
“那蒜头金镯,我没拿呀!”
“你没拿?”
“是啊,我若拿了,一定拿去孝敬城主她老人家,我一个大男人,留这个金镯子做甚么哦。”
这次轮到秦深诧异:什么?逍遥城主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