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进来服侍着她，宫天歌便把通往院子的那门给打开了，房梁上垂挂着的帷幔随风飘动，上面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素素穿着一身粉色的棉袄，活蹦乱跳的，看起来精神头很好。
宫天歌坐在廊下，捧着暖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自己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或许就是和白清源那小子继续去安定王府找墨云溪，几人结伴去京郊的五华山骑马，或是去那处她之前嚷嚷着要白清源拿自己的零花钱买下的桃花林。
说起来也快三月了，再过不了多久，桃花也该开了。
自己今年也还没来得及吃上正月的饺子，端木婉儿说宫家外族流放，也不知道真的能活着来到洛水城的能有几人。
内族留在京城的长老们估计都已经遭受了屠戮，宫天歌没有办法去深想。她就是有那个体力回京城，也没有能和那些人斗的资本了。
七哥和八哥估计也很难过吧，还有小十，不知道他有没有哭鼻子……
七哥没有灵力，不过有八哥护着他，不会有事。
白清源虽然是个没脑子的又傻又纯，但好歹也有护国公护着，现在皇家刚收拾完宫家，局势动荡，不会轻易动白山荀这棵大树。
还有墨云溪……
宫天歌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墨云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可她知道她心里那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儿，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是会悲伤，还是只会感觉惋惜？还是说，拍手叫好呢？
她不敢去揣测墨云溪这个人，她毕竟是安定王——自己的杀父仇人的女儿。
清南郡主！
他们虽是玩伴，却也是权力转轮中的一颗小小齿轮，背后靠着一个又一个庞然大物，想要做自己的事却总是身不由己，朋友也不过是利益相合的同道中人。
若是自己再回去，之前还能对自己笑逐颜开的人，想必有大半都要青了脸了。
“唐姑娘怎么叹气了？这么好的天气，叹气可有点煞风景。”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沉稳而富有磁性，光听声音就能让人脑中浮现出一个翩翩君子。
可宫天歌却不是，她嘴角上扬，静静地道：“那自然是因为某些人办事不当了，让我烦忧的事还能有什么呢？”
赵邯轻笑：“那在下让唐长老烦心，真是罪过大了。想来唐姑娘年纪轻轻，老唉声叹气地可不好。”
他笑着请罪，可那自然而然在宫天歌身边坐下的仪态，那含笑不语的狡黠双眼，都让宫天歌觉得他可一点没有罪过之心。
“哪里，赵公子做事向来如此精益求精，我习惯就好了。”
赵邯笑出声来，他虽不似萧重月那般有出众的精致长相，但五官合在一起倒也出奇地好看，给人一种温润舒服的感觉。如今大笑起来，倒也一点违和都没有，反而显得有些开朗。
宫天歌笑着让素素到别处玩去，素素好奇地看了一眼赵邯，但也乖乖地离开了。
她一走，宫天歌就问道：“查清楚了？”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赵邯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函。封面上没有署名，宫天歌捏了捏，很厚的一沓纸，看来秘密倒是不少。
“不打开看看？”赵邯见她就把信直接塞进了怀里，问道。
“待会儿看也一样，不差这一会儿。”宫天歌笑了笑。
二人相坐无言，赵邯便抿了一口茶，但很快就皱了眉头：“唐姑娘这茶，味道倒真是独特啊。”
“哦？”
“如今也还太冷，等过一个月我给唐姑娘送些今年早春的信阳毛尖来。”
“那就麻烦赵公子了。”
宫天歌淡淡道，显然对这个不怎么上心。
赵邯也就笑了笑，放下茶杯不再言语，想看看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赵邯。”
赵邯莫名地坐直了些，好像被师父点了名似的，竟有些压迫感。
他为自己莫名其妙来的庄重谨慎感到好笑，但是宫天歌这会儿的脸色又确实十分认真，让他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我想安排两个孩子给你，你带着他们锻炼锻炼。”
“我的天机堂可不是你的慈善院。”赵邯微笑拒绝。
“都是资质不错的孩子，你若是不愿意，就派两个平日里不出任务的人轮换着教。”
“上次你说的秘密基地也还没给我看看呢！这会儿又要我……”
“你知道慕家吗？”宫天歌打断他。
“慕家？”赵邯疑惑，沉吟许久后才道：“你让我查的那个，查出来的细节都在那里面。慕家与孤暮城有些关系，这个家族十分古老神秘，说实话，我们的人连孤暮城都进不去。”
“有了他，你就可以。”宫天歌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像是确定了他定会答应。
“哦？”
“那个孩子姓慕。”
赵邯不再说话了。
虽然慕家在开元的情报非常少，但从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强大且神秘的家族，似乎他们并不是开元中人。
“你可知道为何孤暮城叫这个名字？”
宫天歌摇了摇头，若不是赵邯，她可都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名字。
“孤暮城，几乎就是独立于开元和大渝的存在。至今都没有人能画出通往那边的路。城外有一座传承了至少上千年的阵法，传说可以迷惑不懂阵法之人的眼，永远迷失在阵法之中，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宫天歌只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上有哪座城市可以完全自给自足？与外界断交了，还能保持着这重威名，到底这慕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信？”赵邯低下头轻笑，“更为奇怪的是，曾经也有人想要攻打孤暮城，因为它所在的位置，就是传说中最后一位灵帝陨落之处，有一座极为庞大的灵帝墓。所有人都想去一探究竟。”
“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宫天歌疑惑。
既然孤暮城如此强大且封闭，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子民出来呢？
“或许不是他自己逃出来的。”赵邯道。
是被孤暮城抛弃的。
宫天歌挪开了视线，愣愣地看着这个雪地。
“赵邯，你跟我来看看吧。”静坐了许久，宫天歌动了动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邯跟上了她的脚步。
二人转了几个小径，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湖。
赵邯亮了亮眼睛，显然被这里的风景惊艳了。
湖面结冰后，上面落下了积雪，因为湖面比地面低，就像是陷下去了一块雪白的毛毯。
而湖畔种植着一片又一片的白色海棠花。
宫天歌是按着宫宅里的祠堂建的这个后院，湖畔的海棠花错落有致，边上还有一座别致的小亭。而此刻，二人的眼神都被那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了。
只见唐城正在那冰天雪地里扎马步。
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睛里倒是透出了一股狠劲儿，宫天歌很喜欢这个孩子，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他在这站了好一段时间，裤脚和鞋袜都湿了。
赵邯眼中也滑过一丝赞叹。
虽说这孩子没有灵根，但也绝对是一个肯吃苦的苗子。
“你要帮他？”赵邯问道。
“当然。”宫天歌笑了笑。她很自信自己的眼光，也有预感，唐城日后定能叱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