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他恐惧静如死水的黑夜,夜深人静更是不敢闭上双眼。

每当他合上眼睛,布满鲜血的熟悉面孔在他的周围晃动,他们纠缠不休、不肯罢休!

被折磨得无法承受的时候,他搂抱向枕边的她,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双腿牢牢夹着她的双腿,在她的背后死死交缠着。

熟睡的她疼醒了,“又做噩梦了吗?”

他的脑袋紧贴她的脖子,点了点头。

她抚摸他冰凉的手,“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的,不要再去想啦,快睡吧老公。”

一个完全活在过去的人,时间对于他来说,只能是逐渐深刻的折磨。他们如毒瘤一般扎根于他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坚不可摧,矛盾与痛苦交织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很想把过去抛下,宁愿可悲,也不自悲!我选择苟且过活,我的过活也注定了活在过往。”

“是美好缔造了痛苦,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能试着从过往中分隔出痛苦,只留下美好呢。”

这句话让他感到诧异,“从不堪回首的过往中寻找美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最怕看见的脸,是谁的脸?”

“你自己的?”

看来她是明白的,“每次我看到镜子,镜子里面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他!我多么渴望人死了只是化为一把尘土,没了就是没了,死者不留恋,生者不惋惜。你要我从过往中抛下痛苦,就好比让我忘记自己长了什么模样一样的困难。”

“眼看是当爹的人了,还这样脆弱?亲爱的赶快睡吧,明天我还得早起呢。”

早上,她简单吃了几口早餐,快速化好妆,匆忙地赶往她父亲的公司。

他趁着保姆收拾家,悄悄来到她不曾知道的角落——只属于他的阁楼。

他打开深藏的盒子,盒子里的爵士帽竟然于漆黑之中呈现出光亮的轮廓。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出现了……

他们所有人围绕着他,同他一起盯着他手中的帽子。

他拿起帽子遮在脸上,以遮挡他们扭曲的面孔。

帽子轻轻触碰他的脸,轻柔的触摸如同她纤指一般的滑落,给予的舒服温度好似她肌肤一样的温热。

他还闻到了帽子所残留的体香,淡淡地保留着她年轻时候的味道。

这些美妙的舒适感觉,重现并放大了记忆中他所忽略的美好。

他体会到了她昨晚说的话,“为什么不能试着从过往中分隔出痛苦,只留下美好。”

他从帽子的两侧缝隙看了一眼,意外的是,萦绕于身边的他们逐渐消散了。也许,他们无法跨越这顶帽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身形也变得模糊,临近消失前,他对他说,“总有一天,帽子的香气会散尽,会变得粗糙、变得冰冷,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再见到我们。”

他向空荡的虚无点了点头,“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再过后来,他尤为钟爱雨夜,每当夜幕开始下雨,他立刻跑向他的阁楼。

他坐在窗台角落里准备好的垫子上,身子依靠着墙壁,脑袋轻抵着窗户,他放缓了呼吸,全身心聆听窗外的“哗哗”世界。

雨夜,多么令人神往的美妙世界,它温和的陶醉让他平静地沉思往事。有时候,雨夜恬谧的音律之中又夹杂些许的高亢,将沉思的往事推到心跳的热潮。

他最沉醉的,是这些雨滴击打在玻璃的声音,它们清脆,它们直白,它们又变化无常。它们来自同一片云朵,走过同样的历程,却对他诉说着不曾相同的过往。

他面带笑意,轻轻合上眼睛,一幅幅关于雨夜的记忆浮现于他的脑海。

他私自将往事画上不曾相同的圆满句号,让回忆不再真实。

当他醒来之时,身子依旧酸痛,依旧忘了是何时入睡的,但他清晰记得方才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被自己扭转结局的过去。

他望着雨后的万里晴空,望着冲刷过的钢筋水泥大厦,还有楼下躲着积水的匆匆行人,他体会到了美梦过后的空旷。

他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他的视野。

渐渐地,他的思绪沦陷在过往,窗外什么都看不清了。

过了良久,窗户玻璃反射出模糊的“他”向他问道,“你们兄弟俩交换了半辈子,他最后选择了死,这样的话,你还选择交换吗?”

“跟他交换?他死有余辜,我为什么还要同他交换?”

“你是指他杀害了伤害小雪的三个人。”

“我是指他亲手杀害了奶奶!”

“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杀了人的人,有几个觉得自己没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他说他帮奶奶解除了痛苦,谁知道他解除了谁的痛苦?他说是奶奶主动求他的,只有他和奶奶在现场,谁知道是真是假?他离家出走那么多年,或许早与奶奶没了感情。”

“他不这样做,无药可救的奶奶只会更加痛苦。”

“他这样做,奶奶的在天之灵就能安详吗?奶奶认为是我干的,她会纠缠我一辈子!”

“你恨他用你的名义杀了奶奶,让奶奶的在天之灵误以为是你下的杀手……所以你恨他,并不是因为他杀了奶奶,是他将杀了奶奶的罪名推到你的头上。”

“是他对奶奶痛下了杀手,是他干的!无论如何他都逃脱不掉大逆不道的罪名!”

“你是希望他下地狱喽?”

“我……我……”

“你不是恨他吗?怎么了,又舍不得他下地狱?”

“他下不下地狱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他因为这件事下了地狱,也是替你下的。待老天审判你的时候,你以为你可以潇潇洒洒地做个没事的人啦?”

他反问,“奶奶的死与我有关系?”

“完全是你的关系!过年那天,奶奶问你要他的电话,你出于某种私心,不想给也就算了,她扑向你的时候,你不去搀扶反而躲开了,你让奶奶扑了个空,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她这一摔,就再也没站起来过!晨子风啊晨子风,大逆不道的人是你啊,明知道奶奶身体不好,你还躲?”

“我当时……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你是个成年人了,理应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许明和二狗伤害了你,他们跟你说句‘我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他们吗?”

“肯定不会。”

“奶奶卧床不起,伺候奶奶的重担几乎全部落在他的肩上,你有何脸面怪罪他结束了奶奶的痛苦?你他么为奶奶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奶奶病重是你害得,事后躲在学校的你,反倒有资格怪罪人家了!”

他低垂了头颅。

“埋葬奶奶的时候,作为奶奶最疼爱的孙子,却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你愧对晨子山的付出,所以让他体会一下作为学生的快乐,你以为这样就能填补对他的亏欠?你以为这样就能填满他人生的黑洞吗?别忘了,你所拥有的学生资格、所拥有的学生快乐,可是独自承受磨难的他让给你的!在医院中考的时候,你有意答错一些题目,究竟有何目的?你担心她们姐妹会在重点高中与他相遇,所以你故意考进普通的高中……磨难本是你的,快乐本是他的,活着的人就该是他,死去的人应该是你……你剥夺他的快乐,剥夺他的整个人生,最后却换来了你的一句‘死有余辜’!”

“你说得没错,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他拿起盒子里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他拉下帽檐遮住了双眼,也遮挡了玻璃上的“他”。

……

林氏集团的副总办公室。

许诗雅将一沓文件放在副总办公桌上,“林总,这些文件我整理好了,你可以直接签署。”

她望着堆积成山的文件,缓缓舒展脸上的愁容,“幸亏有你在我身边。”

许诗雅翻开需要签字的页面,含笑而道,“我也想说幸亏有你,你不嫌弃我的学历,让我做你的助理,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她千篇一律地在文件上签署自己的名字,“我理解你,你也理解我,咱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相似的经历……你比我小,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许诗雅心怀感激点了点头。

望着她苍白的面色,许诗雅关问道,“姐姐,我看你今天面色不太好啊。”

她停下了笔,“有吗?我化了妆,你都能看出来?”

“嗯,挺严重的……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吗?”

她翻出抽屉里的镜子,“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吧。”

许诗雅明白了什么,“他又做噩梦了是吧?”

她对着镜子叹了一口气。

许诗雅忧虑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们已经按照晨子山的方法做到了每一步,我们也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看,结果还是……”

说到这里,她默默摇了摇头。

“晨子风的智商和情商太高,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拿他没有办法啊。我觉得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够突破他心理防线的人。”

她的眼睛顿时放了光亮,“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许诗雅思忖片刻,“我猜测,他的情绪和思维深陷过去的某个变故当中,他被困在那里走不出去。”

“他到底哪里走不出去?”

“你跟我说过,他经常同自己对话,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每次我靠近他,都被他察觉了。”

“这样啊,他还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还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她想起了什么,“他做噩梦的时候,经常念叨他的奶奶。”

“他的奶奶?”

许诗雅打了一个响指,“海滩那天,他所讲述的过去全是以他们兄弟身临其境的经历来陈述,唯独他奶奶的死因,他用我和他之间的对话而叙述!”

她瞪大了眼眸,“你意思是说,他还对我撒谎!”

“他没有说谎,他们中的一个确实跟我提过这件事,他若是说谎,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仔细想想,假如,向我哭诉奶奶死因的人是晨子山,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说明晨子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满世界宣扬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奶奶呢?”

她补充,“自他们奶奶去世后,晨子山和晨子风便开始了一人一天的轮换生活,所以跟你说这话的人,完全有可能是晨子风。就算是晨子风对你说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当时你不在现场,你感受不到他语气里带有的仇恨。他心里的仇恨源自他的哥哥,也源自他自己。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迫切需要一个聆听他心底沉淀已久的压抑的人。”

她补充,“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聆听,在面对兄弟情与养育恩之间的抉择时,他更需要一个从水火之中能够挽救他的人。”

许诗雅叹了口气,“晨子风曾说过,能够帮他走出困境的人只有晨子山……晨子山不在这个世上了,还有谁能够帮助他呢?”

她叹息道,“我们找到了他的症状,却找不到医治他的人。”

又过了一段时日,许诗雅接到来自监狱的电话。

许诗雅冲进她的办公室,“帽子阿姨来电话了,帽子阿姨终于来电话了!”

一头雾水的她放下手中的文件,“你说什么?什么帽子阿姨?”

“晨子风的母亲啊!帽子阿姨电话里跟我坦白,她说她就是晨子风的母亲!”

“晨子风的母亲不是失踪了吗?她现在在哪?”

“她并不是失踪,而是被关在了监狱。”

她惊愕了,“监狱!”

“这就是咱们找不到她的原因。”

“她还说了什么?”

“她没说太多,她只想看一眼儿媳妇。”

“走,快带我过去。”

抵达监狱的时候,她们出来地匆忙,担心自己没有携带足够的证件,能够证明自己和他妈妈的关系。

待她们来到看守监狱的登记处才得知,他的妈妈明天将被依法处以死刑!

她们今天参加的是他妈妈的临刑会见!

她和许诗雅得知如此惊骇人心的消息,半天缓不过神。

她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她只是坐几年牢,她们何曾想过,今天竟是她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她们被狱警送到会见室,这时她们才了解到她被宣判死刑的原因。

在众多法警与武警押送之下,一位手戴手铐、脚拖铁镣的憔悴女人走进了会见室,许诗雅冲进了人群,一把抱住瘦骨嶙峋的女人。

许诗雅抬头望着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女人,忍俊不禁流下了泪,“帽子阿姨,你好傻啊……”

女人突然跪在许诗雅面前,“我儿子们曾对你犯下的错,我作为他们的母亲,给你跪下了!是我的纵容,让你受了太多的苦,都是我的过错!”

许诗雅连忙扶起女人,“帽子阿姨,你快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早被那些恶人伤害了!”

“没有我儿子做出的蠢事,你也落不到恶人的手里。”

“帽子阿姨,我听他们说,是你给光哥他们……”

女人淡淡说了一嘴,“杀人偿命,亘古不变。”

“可光哥那些人明明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揽下他的罪名?”

“你错了,我没有揽下任何人的罪名,全是我犯下的罪。”

她望着自己的婆婆,明天即是她的死刑之日,而此刻,她的脸上却充满了倔强,竟没有一丝哀伤,“我妹妹出事那天,我爸首先给你打的电话,你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我可能不明白,一个母亲看见儿子留下了三具尸体会做何感想,目睹儿子犯下滔天大罪会有何行动,但我做为一个姐姐,做为一个恋人,换做是我,我心里也同样产生为他承担他替天行道而犯下过错的冲动。

女人走向她,“你是林时雨吧?”

她点了点头。

“你和你父亲太像了,不仅仅是长得像,骨子里的东西更像。”

说到这里,女人惭愧地低下头,“我很抱歉在这个地方与你见面。”

“我也很抱歉我曾经的自私,如果不是我……”

女人向她摆了摆手,“我儿子们也欺骗了你们姐妹,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没有必要再去计较过去的谁是谁非。”

她握住女人戴着手铐的双手。

女人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怀孕几个月啦?”

“六个多月。”

“你这么瘦,六个多月这样大的肚子!”

女人干枯的手攥住她娇嫩的双手,“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她点了点头。

女人轻抚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低沉的情绪也舒展了许多,“孩子,你和那时候的我一样,一样的瘦弱,一样大的肚子。”

女人沉浸于生命的触感,沉浸在生命的喜悦,“要我说,女人这一生最幸福、最辛苦的阶段,正是怀孕的时候。”

女人紧蹙了满是皱纹的眉头,“想想我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俩出生时还不到五斤,他们的奶奶被他们父亲气得身体也犯了毛病,从他们出生到出院,我身边没有一个人陪我……熬到出院时,我的身体太虚弱,兄弟俩也太小了,我担心我的两只胳膊抱不来他们,便找来两顶最大号的帽子,刚好把他们放进去,这样,我搂着帽子就好了。我望着蜷缩帽子里熟睡的哥俩,这个世界就算有再多的苦难,我也不会抛弃他们的……可我并没有做到……”

女人摸着她的肚子,潸然泪下,“我很抱歉,孩子一生下来,见不到他们的奶奶……我很抱歉,伺候不了你的月子……我很抱歉,一个将死之人执意面见愧对的你们……我很抱歉,留给你和孩子的,只有抱歉……”

女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儿,就交给你了。”

女人放下眷恋的手,对身边的法警说,“临刑见面已完毕,请长官送我回牢房。”

她紧紧抓住女人的手,“妈……”

女人低下头颅,“新生还是不要多接触将死之人啊。”

她痛彻心扉地呼喊,“妈!人既然不是你杀的,晨子山既然已经死了,你还有必要替他承担罪名吗?”

女人回望她一眼,冰凉与炽热交织了她的眼眶,她即是对儿子的沉重追念,又是对孙儿的深深不舍。

“孩子啊,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依照心里的想法好好活下去吧。”

女人离去之时,她试图拦下女人的脚步,却被武警阻止了,“临刑会见结束,请注意你的行为!”

女人消失众人的视野,她和许诗雅紧紧抱在一起,号泣不止。

法警将一封信塞进她的手里,“这是犯人留下的遗书,交给你了。”

……

昏暗而沉闷的死刑注射执行室内,女人躺在特制的执行床(类似手术室的手术床,不同的是两边有固定手链)。

司法警察先是固定女人的躯干,然后固定女人的四肢。

女人张开了嘴巴,呼吸变得短暂而急促。

司法警察反复确认绑扎程度,向身边的专职法医点了点头。

专职法医将连接药剂的针头扎入女人的静脉,剩下的工作只是电脑操作。

女人的身子试图挣扎,绑扎带子却牢牢束缚着她,她唯一能做主的事情,就是紧握双拳,等待生命的终止。

她和许诗雅看到这里,默默留下两行热泪。

站在她们身边的他却显得格外冷静。

法医摁下“注射键”,注射器内的药剂缓缓流进女人的体内。

女人狰狞的瞳孔死死盯向天花板,血管从女人紧绷的双臂、脖颈、面部膨胀起来。

不忍目睹的她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背后。

许诗雅也低下了头,躲在刑警队长王蒙的身后,躲避这悲惨的一幕。

女人脸上肌肉开始抽搐,紧接着,全身上下也猛烈地颤抖。

颤抖了数十秒,女人渐渐安静,渐渐停止剧烈地喘息,垂死挣扎的眼瞳最后彻底黯淡下去。

从母亲被带到这里起,直到她死去的这一刻,他深邃而沉痛的双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默默念叨母亲留下的遗书。

“你们兄弟七岁那年,我从林涛手里拿走一批钻石,我天真地以为可以带你们远走高飞,结果事与愿违。”

“我把你们交给奶奶后,孤身一人的我决定投奔林涛,从那以后,我开始了飘萍浪迹的生活。”

“但我心里从没忘记你们兄弟,有几次我找到你们的奶奶,塞给她你们的抚养费,都被她一口回绝,她希望我不要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亏欠那个老人太多,没办法违背她的意愿,每次回来只能远远地望着你们兄弟,从未上前同你们说过话。”

“你们的奶奶是个性格倔强的人,对待家人过度苛刻。包括你哥的离家出走,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病重不起的时候,我刚从日本回来,她奄奄一息地对我说‘我老眼昏花,但我不瞎,我知道是哪个孩子在伺候我。我当初那样对待他,他却任劳任怨地伺候我屎、伺候我尿。他跟我说过,他绝对不会走向他爸的那条路,而我当时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还真不如瞎了,看不清谁在照顾我。趁他出去买药,你结束我的痛苦吧,也结束你儿子的痛苦’。”

“我结束了她的生命,反而增加了所有人的痛苦……你哥为了不让你记恨我,独自揽下杀害奶奶的罪名。”

“你哥他是个好孩子啊,他短暂的一生始终为别人付出,我们所有人都愧对于他。”

“你哥他走了,我将抹掉他留在世上的一切污点,我会让他干净地走,这也是一个母亲该做的。”

“晨子风,要恨就恨我吧。我没有给你们带来幸福美满的童年,没有给你们带来良好的成长环境,反而给你们增添了许多的心理阴影,我不配做你们的母亲。”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人,一定是孩子的母亲。听完这句话,我只想要一个平常人的生活,我只想做一个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困难。”

“现在的我,只是希望这个儿子,死得瞑目,只是希望另一个儿子,过得幸福。”

“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将我的骨灰撒在你哥死去的那片海。”

他望着母亲的遗体被推向火葬的地方,他牢牢握住母亲留下的遗书。

他对身旁的王蒙说,“我知道奶奶埋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帮帮忙,给她们一起火化了,我把她们一起撒进我哥死去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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