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纬线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矜华策 > 第九十九章:盛雪柔情成戏言(一)

第九十九章:盛雪柔情成戏言(一)(1 / 1)

<>不知是不是近来见多了雪,如今我竟然对它生了淡淡的厌倦,想我幼时,生在罕雪的南地,一年能遇上一场细雪,都觉得其意义重过春节。车夫隔着厚重的幕帘再次向我汇报前方的情况,依旧不是个好消息。

这条路也被冰雪堵了近五日了,雪天上路的人并不多,但因为此道是北上的唯一道路,而返程也不易,所以,五日以来,经过的马车悉数被冰雪滞塞于此。我们在此也滞留了半日之久,车夫再三劝我返程,但我考虑到要找到最近的城镇还需一两日时间,于是对他说,“既然前方已有人开始清理冰雪了,便再等等罢。”

此时,传来风声,说是前方率先清理冰雪的人正是净鹄大师。隔了车厢,我仍能听见外头一片赞颂。

我嗤之以鼻,“这僧人,所过之处,阵仗都忒大”

约莫是过了两个时辰,暮色苍茫之际,前方传来一道接一道的喜悦声,都是说前方的路通了。我放心地阖上了眸子,等待着马车再次启程。

马车的轱辘在冰雪中冻了大半日后,终于转动了起来,过了一阵,我听到了一波接一波的感激声音,此中又夹着一道温和平稳的声音,恍若清幽月色,被夜风吹进了我的心头,如一曲弦歌慢慢摇着,激浊扬清,涤心净气,让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我抬手,掀开车厢内的帘子。路上车多,我们的马车行得极慢,朝窗外看去,正好看见净鹄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站立着,有两位感恩戴德的妇女从各自的马车上下了来,向他致谢,她们身侧皆有侍女为其打伞,却无人为净鹄也打一把伞。不知为何,我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是一丝怜悯,又似乎是一丝厌意。

我放下帘子之时,净鹄恰好回过首,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让那帘子隔断他看向我的目光。

“慢些,再慢些,马蹄和车轮在雪地上易打滑。”他在风雪中说道。

不可置否,这道声音,莫名地让人心安。

他重回勋州城前,已经让人先送广息大师的灵位入京了,现在我会在这条路上遇上他,想必他也是要入京的。想到这,我让车夫尽可能驶快些,我实在不想终日与他碰面。

车夫听了我的话,到了松动一些的道路上时,驾着马驶快了许多。

但是,待到黎明前,我们的马车出了状况,车夫下车检查了一番后,说,是轱辘出了点问题,我问,“还能走吗?”

“姑娘,轱辘轴磨损得厉害,慢些还是可以的,等我们到了最近的村寨,再进行维修吧。”

听了这话,我让他继续驾车上路,又阖上眼眸养神了。但是,不到两刻钟,这马车的轱辘就掉了,而马匹也被拽得失了方向,直往山壁上撞,当场撞得倒地不起。

我并没有料到,其实净鹄一直都在我们之后不远的地方跟随着,我更没有料到,会是他将陷在了废墟里的我救起。

我捂着流血的额头,面对他关切的眼神,只淡淡道了一句:“多谢。”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我的目光在四周一巡,都不见那车夫,正当我疑惑时,净鹄神色略有异样,道:“那位车夫方才已离去了。”

听了这话,我也理通了事故的全程。那车夫是逃开去了,他是怕我追究他罔顾我的安危,见有险情后就独自跳车避难的责任。

净鹄见我没出声,于是开口道:“这里的雪厚,他不会磕伤的,而附近也有小村落,食宿并不成问题。”

我给了他一记冷眼,指着自己额头,“我不像你有着一副好心肠,我不仅不担忧他,还恨不得他也同受此痛苦。”

净鹄语塞。我看向他简陋的马车,颇为无耻地道:“大师慈悲,载我一程如何?”

闻言,净鹄侧开身,意在让我上车,我恬不知耻地上前掀开了幕帘便登了上去。马车动了起来,却不见净鹄入内,我掀开一角幕帘,却见驾车之人正是净鹄自己,至此,我方知,这些天他都是独自驾车上路的。晦暗天色下,我看见他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那些挣起的血管在其手背上也成了力量的象征。

我懒懒地倚在车厢边上,朝他呵了一口气,可惜那白雾还没抵达他耳畔,就被寒风吹散了,我道:“天寒地冻的,净鹄大师竟然亲自驾车,所过的果真是清苦日子。”

“出家人,理应如此。”

“那你为何要出家?”

净鹄此回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方道:“自净鹄有记忆起,净鹄已是在佛门之中。”

原来,他是在佛门里长大的,只是,在还没有养成心性的时候,就被定义为僧人了,我听着觉得有些可悲。但他一定不是这样想的吧,他早已把佛门当做了自己的信仰,并引以为豪。

天亮了一些以后,我们寻到了一处村庄,但这村庄还未在早晨的风雪里醒来,四处不见人影,只闻柴扉后的犬吠声。净鹄要继续驾车前行,我却前去握住了他手中的缰绳。

我说,趁此机会先果腹罢。净鹄点头。

车上放置有一些可顶肚子的干粮和水,我们两个一同分着吃。我见外头冷,便掀开幕帘唤他进车厢内吃,但是,我难得有一回的好意竟然被他回绝了。我将幕帘全部高高收起,坐于车厢内与他四目相对。

我撕着手里的饼,道:“大师是怕因此而遭人诟病不成?”

净鹄摇首,“净鹄是怕影响了姑娘的声誉。”

我将不信之色言于外表。净鹄安静地吃着,不时饮一口囊中的水,我则不喜这干粮,吃了几口便放下。我以水充饥,却害得胃里阵阵作痛。

“姑娘?”净鹄向我投来目光。

我道,无碍。转眸便见不远处的一户人不知在何时已敞开了门,院里有两个汲水的妇人正不时朝这边张望,作态鬼祟。

我指向那两个多事的妇人,对净鹄道:“看见了吗,你我一个在车厢外,一个在车厢内,仍会遭人诟病。你与我同在车厢内,外人皆看不见,反而不会遭人指点。”

净鹄闻言后,放下了手中的水囊,默默下了车。我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所以我也下了车,阻碍他前去,“这里不过是小村小落,无人会识得净鹄大师,大师不必过忧。”

“姑娘,净鹄确实不是为了自己。”他与我平静对视。

“如果是为了我,那还是由苏月自己前去解释罢。”我心下很不喜他的多事,忽又生了戏弄之意。

不多时,我带着一些热食回到了马车前,净鹄眸心处所书的是疑惑,疑惑方才那两名妇人为何在我前去不久后愣在了原地,然后在递给我热食后又开始驱逐我。

我将净鹄的神色收入眼底后,回望那户人家,独见其大门紧闭。

我上了马车,在车厢内慢慢饮着木碗里稀粥,净鹄却不动,只注视着我的每个举动。想必,他已经料到了我方才肯定没有干好事,他定然已从先前的相处中取得了经验,长了心眼。所以,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位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刚才我告诉她们,我与夫君经过此地,正愁没有食物充饥,然后向她们讨了这两碗稀粥。”我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浅笑,“大师,再不饮,就该凉了。”

他的面色自我启声起,就没有松过,见我舀了一勺稀粥向他唇边凑近时,他避开了,声线微沉,“姑娘,莫以戏弄净鹄为乐。”

我撂下勺子回碗中,垂下眸子,凉凉道:“不饮?也罢。”

净鹄理正词直地道:“净鹄是一名僧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佛门,都由佛祖和世人看着,评定着。净鹄不在乎个人荣辱,却不能为佛门、佛祖蒙羞,让佛门、佛祖遭世人诟病。所以,还请姑娘莫要再以这种方式戏弄净鹄。”

我展露出一抹笑容,温声道:“可我就是愿意这般戏弄你,如何是好?”

净鹄面上彻底褪去血色。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在雪地上留下道道痕迹。我放下幕帘时,对着净鹄的背影,柔声道:“净鹄大师该庆幸,苏月只为戏弄大师,而非真的对大师存有那种情、愫。”

幕帘彻底放下前的一瞬,我瞧见,净鹄的背影剧烈地颤了一下。

但,也许,只是因为这天太冷了,风雪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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