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听儿媳妇这么说,觉得有道理啊,忙不住的点头,说那我不送了,不送了。
童嗣仁被安排在一楼的客卧住着,周彻每天回来吃完饭,俩人不是下棋就是一起出去散步,沈玉芬看着丈夫每天越来越好的起色,总是欣慰的掉眼泪。
有一次她甚至又去找了一次医生,不死心的问医生丈夫是不是还有恢复的可能,童嗣仁的主治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但是看着沈玉芬一脸殷切的表情,他又不得不说,“像这种状态,只能说病人目前用药少了,因而血液承担的负荷少了,起色会出现一种红润的假象。但正相反,这种急速的起色转变,其实……其实是病体抵抗力急剧底下的一种标志……”
虽然早就被判了死刑,然而医生的这番话仍旧再一次给予沈玉芬致命的一击。她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少时间才走到家,拿出从超市买的蔬菜开始切菜,却怎么也找不到菜刀。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之后却发现菜刀就在自己的手上。
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沈玉坐在地板上,靠着厨房的门,大哭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沈玉芬红红的眼眶,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问,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很多事都怕反复被提及,只能自己去消化。
周妈妈抱着周家童吃饭,一边哄着一边喂,可是小家伙今天却好像没什么精神,米汤喂到嘴边了就是不张嘴,急了就哭。
“宝贝儿啊,张开嘴,来听话,吃饭啦。”
周妈妈急得满头大汗,一手拿着盛满米汤的勺子,一手还有抱着不停挣扎的孙子。童歆看到之后赶紧跑过去将孩子接过来哄。
周妈妈抽了餐巾纸一边擦自己身上的米汤,一边跟童歆说,“这孩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睡觉的时候就不踏实,老是做恶梦是的哭醒,吃饭也不老实,今天一天就喝了一瓶奶,说什么都不吃饭,可急死我了。”
“妈,我怎么觉得宝宝好像发烧了呢?您来摸摸?”
周妈妈一听就急了,连坐在一边吃饭的童嗣仁都撂了筷子,想起来看宝宝,谁知道人还没坐起来,便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祖孙俩是一同被送进医院的!
周家童小朋友着了凉,高烧不退。童嗣仁则是昏迷不醒。
童嗣仁的主治医生找了医院最好的儿科大夫给周家童治疗,自己则顶着众人的眼光走进了急救室。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推开门出来,先是问了句“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沈玉芬童歆童墨惴惴不安的走上前去,像是听从审判结果一样的看着医生。
“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建议住院,你们,嗯……就都守在病人身边吧,我怕随时都有可能……”
沈玉芬听了这话之后就站不住了,腿一软便向地上栽去,还好童墨及时扶住了她。
晚上周翼成带着爸爸妈妈奶奶都回去了,顺便给童歆他们带洗漱用品。临走的时候,周翼成用力抱了抱童歆,“媳妇儿,别怕,一切有我呢。”
童歆点点头,让周翼成放心,然后就转身进了病房。
有了最好的儿科医生的诊治,周家童小朋友很快退烧了。童歆在看护童嗣仁的时候医生进来跟她说了这个消息,然后童嗣仁就像听到了一样,眼睛突然就睁开了。
一屋子人都惊喜交加,医生先是拿着听诊器看了看他,然后又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眼睛,没有异常之后便跟童歆说后半夜好好守着,有事儿就叫护士。
童歆点点头,然后送医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童嗣仁正倚在床头吃童墨给他挖的苹果泥。
沈玉芬将沙发摊开,然后铺好枕头被子,让童歆睡一会儿,而童歆则将沈玉芬扶着坐到上面,说后半夜俩人再替换。
沈玉芬拗不过童歆,只好和衣躺下了。童嗣仁吃完最后一勺苹果泥之后跟童墨说,“小墨,你回家把爸爸放在床头的眼镜和几本书拿拿过来。”,童墨听到后起先是不愿意离开他,但是童嗣仁坚持要他回去,童歆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对童墨说:“小墨,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打车回去,半个小时肯定能赶回来。”童墨没办法,只好点头回去了。
童歆在童墨走后便坐了下来,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爸爸,“老爸,您把小墨支开,想干嘛呀?”
童嗣仁看没瞒住童歆,也噗嗤一声笑了,说:“爸有事儿跟你说,不想让他听见。”童歆点点头,然后把凳子般的更近了点儿,洗耳恭听。
“陈想那个孩子,我看的出来,是个好孩子。可他们还小,还没有事业,不够强大。他们家里又比咱们有钱,我怕小墨吃亏呀。”
童歆伸手握住童嗣仁的手,“爸爸,我懂您的意思。小墨也明白,他们也没想怎么样。只是两个投缘的孩子遇到一起了而已。”
童嗣仁点点头,原本干涩的眼眶突然一热,“那天,我也不想打小墨的。可是我这脾气上来了就怎么都忍不住啊。你说,俩大老爷们儿……这以后玉芬怎么办?她就童墨一个儿子,要是小墨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童歆想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童嗣仁便抬手止住了她。
“歆歆,爸爸没有跟你生分的意思。但是,血浓于水,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得上直系血亲在你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分量以及这个角色给予你的力量。”
说着说着,童嗣仁的手上开始出血,原来是吊瓶里的液体没有了,血液开始回流了。童歆吓得赶紧把针给童嗣仁拔了,然后跑出去叫护士。
童歆前脚刚走,童嗣仁便挣扎着下了床,一步一步的挪到沈玉芬的身边,然后抚摸了下她的额头。
“老伴儿啊,我对不住你啊!”
说完这句话,童嗣仁擦擦眼角的泪水,一步一步的挪向儿童监护区。
周家童小朋友已经退烧了,这会儿正被奶奶抱着喂水喝,他的小脑袋正冲着病房门口,刚好看到透过门上玻璃往里看的童嗣仁。
“饶呀!!”
周家童看到姥爷很开心,开始手舞足蹈的喊姥爷,可是他还小,发音不清楚,周妈妈听了之后还以为孙子在撒娇,所以也就没往外看。
童歆赶回病房的时候发现童嗣仁不见了。她赶紧叫醒沈玉芬,但是她也不知道童嗣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病房。
童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听说爸爸不见了之后当场就傻了,赶紧跟妈妈姐姐一起找人。
童歆去楼顶找,沈玉芬回原来自己的家里找,童墨将整个楼层找了一圈儿。后来他在赶回去他途中发现了一队夫妇正在抱着自己家的孩子往外走,脑子突然嗡的一声。赶紧给童歆打电话,“姐,快去家童的病房,咱爸没准儿去那儿了啊!”
童歆一想也是,赶紧往楼下跑,当他们赶到儿童监护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清晨的医院走廊格外安静,童歆和童墨同时走出电梯,一起向家童的病房跑去。
当他们跑过拐角的时候,赫然发现了正坐在医院走廊长凳上,一身病号服,低头不语的童嗣仁。
从看到童嗣仁的那一刻起,童歆心里就开始忐忑,她总觉得父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十分恐怖,好像一尊泥塑一样没有生机。
童墨先于童歆跑到童嗣仁身边,他一边喘气一边蹲下喊他,“爸!您怎么睡这儿了啊?”,童墨一边说一边向病房里看了看,“来看家童啊?他退烧了好像。”,童歆看着弟弟依旧云淡风轻的跟父亲说话的样子,眼泪毫无预兆的便流了出来。
她慢慢的靠近两个人,蹲下来摸了摸童嗣仁的脸,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当童歆触碰到童嗣仁冰冷的脸颊的刹那便缩了回来。然后又伸过去摸,直到童嗣仁刷的倒向一边。
“爸!!!”
“爸!!!!”
童歆和童墨同时呼喊出声,将将正在病房打瞌睡的周妈妈吓了一跳,也开门走了出来。
“这,这是?”
…………
沈玉芬接到童歆的电话之后便又往回返,到了病房之后,她只看到了被白布蒙上的老伴儿的遗体。
整个病房都是人。
沈玉芬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的,浑浑噩噩的往里走。童墨已经哭不出声音了,看到妈妈来了之后便跑过去一把抱住她。
“妈……爸爸走了……”
沈玉芬像是没听到一样,推开儿子继续往前走。她走到童嗣仁身边跪下来,然后将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掀起来。
老伴儿的音容笑貌放佛还在眼前……
沈玉芬伸手摸了摸童嗣仁的额头,将额前几缕乱发捋到后面去,然后就跟想起什么一样,将病房里的众人都哄了出去。
童墨童歆哭着劝沈玉芬,怕她做傻事,死都不出去。
“妈。妈您别这样。您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哭出来也好啊妈!”
“沈阿姨,您让我们留下吧,我们跟您一起送爸爸最后一程啊!”
俩人无济于事的跟劝解着沈玉芬,突然,沈玉芬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大吼出声,“都给我闭嘴!”
童歆和童墨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都愣愣的钉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的父亲还没有洗漱,他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不能就这么走了……童墨你去打水,童歆去家里给你爸爸拿衣服。”
“让他安心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