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般家的姑娘听到宋言致刚刚那句话,定会红了脸,害羞转头躲着,不敢再应承。陆清清却不同,她自小就在商圈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自然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所以宋言致刚刚的话音刚落,她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竖大拇指,回道:“宋大人眼光真好!”
宋言致闻言怔了下,特意看了眼陆清清,似乎在探究她的脸皮有多厚。
陆清清反应很快,立刻补充道:“早料到宋大人在开玩笑了,我就是附和一下,逗逗乐。”
宋言致挑起嘴角,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总归他没有反驳陆清清的话,也没有应承。
陆清清以为宋言致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便不提这茬,问他要不要去拜见广陵王。
“为何要见他?”宋言致语气里透着一种不悦。
陆清清不懂地对宋言致眨眼,解释道:“他是王爷,我们只是七品小官,人家来了我们自然要去拜见,这是礼节。”
宋言致反问陆清清,“他说他想见我?”
“没有,我还问过他,他说不用见。但我们做小官的总要把该做的本分做好,这么大的王爷来了,哪好不去拜见呢。这广陵王而今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不怎么管事了,但我听说他在朝中人缘很好,有不少大臣与他关系不错。所以这人我们还是得罪不起,人家随便动动嘴皮子,说不准就能毁了我们后半生。”陆清清边说边暗暗观察宋言致的表情。
“既是如此,便罢了。我得罪他亦跟你没干系。”宋言致温温道,丝毫对此事不忧心。
陆清清动了动眼珠,头应承。
“汝宁府那边有问题,如何查?我们二人官品太低,权力不够,根本动不了张知府。”陆清清发愁道。
“动得了,别忘了我还有令牌,这个不管是对平民还是高官具有同样的效用,如圣亲临。”宋言致解释道。
“那就好办,你赶紧派人潜入汝宁府好好查一查。太后毕竟玉体尊贵,吃不得苦,劫持者若真想以太后作为要挟和朝廷谈判,那必然会好生保护人质。便是弄不得山珍海味,舒坦睡觉的地方总得给备着。这两天我的人在长乐县附近都暗中打听遍了,没什么线索。我总觉得长乐县已没有什么地方能藏太后,倒是汝宁府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地方大又安全,伺候起来也方便。试问谁能想到太后被劫持后,会被藏到知府的府邸?”
宋言致认真听完陆清清的阐述之后,微微挑起眉梢,有些意外地看她:“很有道理。”
“正好每个月月初,陆家都会要往汝宁府送货,你的人就打扮成陆家小二跟着进去,在暗中查探即可。我回头会让人绘制一张汝宁府的地图给你。”陆清清提议道。
宋言致完全赞同,立刻安排了下去。
“对了,和我说说,太后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
宋言致愣,“太后的喜好我怎么会知道。”
“查案用,你好好想想。”陆清清已经备好纸笔,打算记录。
“荷叶糕吧。”宋言致想了半天,勉强说一个。
“犹豫这么久,你确定?不确定的话这答案对破案就一点用都没有了。”陆清清质疑道。
宋言致摇头,“不确定,她总喜欢给世家贵妇们赏赐这种点心,该是她自己喜欢吃。”
陆清清点点头,随即吩咐下去,叫人把上个月往汝宁府送货的单子取来。
“你还有这个?”宋言致惊讶问。
陆清清挑眉,“这其实是属于机密,倒是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拿你自己的人品发誓保证不会说出去,我才会告诉你。”
“好。”宋言致忍俊不禁道。宋言致发现陆清清每次斤斤计较浑身透着商人精明的时候,眉眼会自然地飞扬,特别有神采。这令宋言致觉得很新鲜,这爱动脑的女孩子似乎是比一些世家里整日只知道涂脂抹粉的女人更有趣。
“叫你的人看住汝宁府的厨房。”陆清清看完货单之后,嘱咐宋言致道。
“为何?”宋言致回了神儿,被陆清清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太后要吃饭的。”陆清清对宋言致一笑,请宋言致调查到消息后记得通知她,随即就摆摆手和她作别。
宋言致看着陆清清的背影,直至消失后,才眨了眼睛,吩咐高奇带人调查汝宁府。
次日,陆清清没等来宋言致那边的消息,反倒被广陵王周深要求带路,随他在长乐县周边游玩一遭。
虽然周深嘴上并没有说是“游玩”,而是说查案。可在陆清清看来,周深就是在玩,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骑着马在长乐县风光无限好的大路上奔驰,很享受地欣赏田间地头别样的乡野风景。这一整天,陆清清就没见到周深的嘴严肃地闭上过。到了傍晚,骑马一天快全身散架的陆清清,又被周深要求去吃本地特产小吃。陆清清便领着周深去了陆家酒楼。结果饭吃完了,周深对酒楼里新来的说书人所讲的故事感兴趣,一听听到半夜,最后才回了县衙,彻底把陆清清累得倒下就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陆清清还觉得身体酸痛,好一顿伸腿伸胳膊才算好些。这时候外头又来人传话,说是昨晚广陵王在睡觉之前特意嘱咐,让陆清清今天继续陪他‘搜寻’太后的下落。
陆清清叹了一声,无礼地坐在椅子上,让夏绿等丫鬟好生给她捏胳膊。春红笑意盈盈地端了茶上来,请陆清清用茶。
陆清清接了茶,看了眼春红,转头把茶放下了,问夏绿:“昨天宋大人那边没消息?”
“没有,姑娘昨天已经问过三遍了。婢子也嘱咐看门的小厮们谨记,一旦有宋御史那边的消息来,立刻就来回禀姑娘,半点耽误不得。”
陆清清失望地应一声。
“姑娘不喜欢陪广陵王?”夏绿问。
陆清清没精神的抬眼皮看夏绿,“这还用问么,你眼睛看不到我现在什么样子?”
夏绿捏着陆清清的肩膀,笑道:“但奴婢可打听了,广陵王十八的时候王妃就死了,不仅这么多年都没有立妃,听说他身边连女人都没有。姑娘不是一直盼着能——这可是个机会。”
陆清清白一眼夏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夏绿抖了抖手,立刻赔罪住嘴。
过了会儿,陆清清忽然开口,语气却很弱,“你打听的消息确准么?”
“八九不离十,姑娘若感兴趣,奴婢立刻就叫人把这消息确准一下。”夏绿忙道,然后紧盯着陆清清的脸。
“照理说这广陵王长相不错,身份也不错,不该娶不着妻子,怕是心里有人了,或是还念着亡妻之类的,才会挺这么久。”陆清清琢磨道。
“这有什么打紧,就没人能逃得过姑娘的手掌心。”夏绿摊开手掌,然后很自信的握了拳头,崇拜地看向陆清清。
陆清清垂下眼眸,紧攥着手里的茶杯,半晌都不说话。
夏绿的心思也跟着沉下来,随即打发走屋里的其她人,把门关上,只自己陪着,让给姑娘好生安静想想那件事。夏绿安静地陪站时间久了,心思也飘远了。思及这些年姑娘强颜欢笑,硬撑着门面,把陆家做到了今天的成就,其中有多少不易。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不自觉地滚落下来。直至有温热的手拭掉她脸上的累,夏绿才回了神,慌忙用帕子擦眼泪,行礼谢过陆清清。
“我们之间,用不着计较这么多。说是主仆,你要嫁人,我随时都能放你走。”陆清清笑道。
夏绿气恼地跺脚,“姑娘怎的又提这事,奴婢说过多少次了,这辈子就跟姑娘过一辈子,男人算什么东西,我看不上。”
“啧啧,别说大话,保不齐哪天就遇到个合适的,好哭着喊着求我放了你了。”陆清清越见夏绿跳脚,就越要逗弄她。
夏绿把眼泪擦干,哼哼两声,偏头不理会陆清清。其实她没看不上男人,只是心疼姑娘,怕自己走了,就没人再像自己那样伺候姑娘了。外面的人只见到她们姑娘的多有钱多光鲜,却根本不知姑娘的苦。
“警告你,以后不许为我哭,这次就扣你一个月月钱,再有下次扣你一年的,外加不要你。”陆清清早一眼看透了夏绿的心思,别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罚她。
夏绿应承,其实她平常得来的赏钱都足买田百亩了,哪差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夏绿还是装成一副很心痛的样子,叹了声“首富没良心”,接着被陆清清追着打。
“姑娘,广陵王那边传话说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姑娘了。”冬白传话道。
陆清清停了手,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衣裳,就迈大步去了。
与周深汇合之后,陆清清就同他一起走到府衙外,准备上马。
这时街东头传来飞快的马蹄声。
众人皆回头望过去,就见着一袭青色锦袍的宋言致骑马在前,衣角飞扬,气势凛凛,特别是那双泠泠的墨眸,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敬。而跟在他身后骑马几个侍卫,与他相比,完全失了颜色,几乎不存在一般。
陆清清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宋言致越来越近,恍然发现宋言致的惹眼不单单是因为他的长相,和清高的气派,而是他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锋利,虽然这种锋利在他的少言寡语之下已经掩藏了很多,但哪怕残留一点点,都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样大的气场,陆清清在心里疑惑地发问。
广陵王周深看到宋言致后,脸上的笑容敛尽,瞳孔微缩,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