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请支持正版哦~你想见小乔?
杨莲呆呆站着, 脱口问:“为什么?”
“嗯?”本已往前走的谢正钦止步, 扭头诧异挑眉。
“哦!明白了。”杨莲如梦初醒,强挤出笑,举高食盒表示:“容奴婢先把糕点送上去, 一会儿就传小乔。”
谢正钦点点头,拾级而上摘星亭。
一刻钟后, 杨莲在茶房寻到了乔瑾。
“你当真不知公子为何传见?”
因着自己暗中投诚,乔瑾满腹疑虑, 正色答:“姐姐是知道的, 自我到南院以来,每日只负责浇灌花草和看茶房, 从何得知公子的想法呢?”
“莫非……”杨莲忐忑不安,她已十八岁, 时常悲叹芳华流逝,忍不住敌视一切靠近公子的丫鬟。转瞬, 她惊觉自己又失态, 忙清了清嗓子,故作无谓道:“罢,想必公子自有考量, 既然他吩咐,你就快去。”
“哪儿?”
“摘星亭。”
“好的。”茶房日夜炉火不停, 烤得乔瑾脸颊红扑扑, 她拿抹布垫着取下一壶滚水, 无暇掏帕子,抬袖擦汗,“我这就去一趟摘星亭。”
“哎,顺道提上一壶水,别能懒则懒。”杨莲皱眉,被热气熏出了门槛。
“行!”
乔瑾汗流浃背,巴不得出去透透气,便小心提着滚水,慢慢走向园子,暗忖:夫人毕竟有孕在身,精力不济,无暇理睬小丫鬟,近期并未秘密问话。公子为什么传我呢?
左思右想,走得极慢,摘星亭渐在眼前。
忆起初次沏茶的遭遇,乔瑾深吸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轻而稳地沿着假山石阶往上。岂料,当她即将绕过凸石行至亭前时,却突兀传来一女子幽幽叹息:
“唉。”
“成亲三年,一无所出,虽然孙家看在谢府的面子上没说什么,但姐姐心里必定焦急。我听说,孙老夫人上月赐给姐夫两个美婢,扬言生下一儿半女就抬为妾。叫姐姐怎么想呢?”
谢正钦的声音问:“你听谁说的?”
“上西院请安时听说的。”女子心绪低落,又叹:“过两月我就要嫁到周家去了,听说周、周……听说那人亦有三两个通房,且颇为宠信。我这些话没羞没臊,本不应告诉哥哥,可母亲和姨娘都不在了,姐姐又因子嗣正烦恼,继母见我和姐姐是庶出,一向不大理睬,无处可诉!唉,我真是既愁且怕。”
“怕什么?”
谢正钦宽慰道:“妹妹记着,此处是你和姐姐永远的依仗,无论孙邵元还是周斌,一旦婆家苛待人,你们就回来!到时,我自会找他们问个明白。”说完,他不露痕迹地一瞥亭外。
“有哥哥这些话,我可安心多啦。”
……
乔瑾无意间听了几句,恐被追究,她灵机一动,立即轻手轻脚倒退,退至一半时定定神,重重踏步,并以手中铜壶磕碰石头,叮当作响,未绕过凸石便呼喊:
“公子——”
两手提着铜壶的乔瑾一顿,惊讶得恰到好处,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公子、二姑娘。”
谢钰莹坐姿端庄,丝毫看不出忧愁之色,她眉眼细长,眸光蕴含一抹妩媚,慢条斯理问:“这小丫头以前没见过,新来的么?”
谢正钦先免了乔瑾的礼,再吩咐:“沏龙井茶。”“而后才回答庶妹:“在你病着的那段日子里进府的,沏茶不错。”
胡说!上次你明明一口没喝,怎知茶滋味?乔瑾埋头忙碌,暗暗反驳谢正钦一句。
谢钰莹温柔道:“南院的丫鬟,仅有小莲熟悉些,前阵子我病了,她天天奉兄长之命探望,不知送了多少东西,我却直到如今才致谢,实在无礼,还望哥哥见谅。”
“一家人不拘虚礼,你尽快养好身体要紧。”谢正钦耐性十足,虽已铺好文房四宝,却暂撇一边,专心与妹妹闲聊。
不消片刻,乔瑾沏好茶,一一奉上,中规中矩道:“请公子和姑娘用茶。”
谢正钦接了,轻嗅茶香,举手投足间尊贵大气;谢钰莹闻了闻,浅抿一口便蹙眉,旋即舒展,仔细审视乔瑾,意味深长说:“嗯,味道果然别致,难怪哥哥欣赏。你叫什么?”
“奴婢乔瑾。”不知何故,乔瑾直觉对方微微排斥自己。
“你可要好好儿地伺候呀。”
乔瑾猛地醒悟,霎时十分不悦,含糊答:“是。”
谢正钦莫名有些尴尬。谢母积忧成疾、卧病多年逝世,他先是侍疾,而后守孝,自律端方十七年,某些方面堪称刻板,乍闻妹妹误解打趣自己,便下意识否认:“一个小丫鬟而已,妹妹说笑了。”
“啊?”
谢钰莹歪头托腮,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忍笑说:“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谢正钦正要提醒几句“闺秀风范”,山下却又传来脚步声,亭中三人齐齐扭头:
“见过公子、姑娘。”来者是谢钰莹的贴身丫鬟姚青,她微微喘息,恭敬呈上一份针线:“奴婢取来了。”
谢钰莹接了,双手递给兄长,略带感伤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扇袋儿,绣的是蟾宫折桂,赠予哥哥,预祝你秋闱高中,前程似锦。”
“多谢,妹妹费心了。”谢正钦欣然收下,翻来覆去看了看,“绣得真不错!”
“哥哥喜欢就好。”
乔瑾侍立一旁,恰在亭边,习习凉风吹送花香,令人昏昏欲睡。渐渐的,她不再绞尽脑汁思索一应对策,而是偷得浮生半刻闲,悄悄俯瞰,观赏鲜花盛开的园林。
正自得其乐间,她忽然眺见了张诚:只见他带领一劲装年轻男子,朝摘星亭走来。行至亭下时,他驻足,与那男子说了句话,独自上来通禀。
“公子。”张诚毫不意外,显然事先知道谢钰莹在此,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姑娘。”
乔瑾居高临下,好奇打量,暗想:他是谁?岂料,亭下男子毫无征兆地抬头,恰与她四目相对,并迅速扬起微笑,彬彬有礼。
谢正钦问心腹:“何事?”
张诚干脆利落地禀报:
乔瑾留神观察,瞥见谢钰莹一听“周”字就垂首,脸颊泛红。由此她便明白了:原来亭下公子是二姑娘的未来夫婿。
“知道了。”谢正钦颔首,顾及即将出阁的女子不宜面见夫婿,他低声道:“我招待他,妹妹等改日闲了,再来喝茶。”
“嗯。”谢钰莹粉面羞红,洋溢着待嫁女子的娇怯,顺从起立,屈了半膝告别:“那,哥哥忙着,我先回去了。”
谢正钦叮嘱:“石阶陡峭,小青,搀好姑娘。”
“是。”姚青搀扶谢钰莹,小心翼翼步下假山,行至平地时,一绕过树丛,不可避免地迎面撞上周斌。
乔瑾好奇此朝订婚男女如何相处,便悄悄俯瞰:
只见谢钰莹低头,弱柳扶风一般,轻盈前行;周斌愣了愣,旋即抢步近前,拱手施礼,斯文又不失亲昵地问:“不知二姑娘在此,周某有礼了。实在抱歉,某可是打搅了你与正钦谈天?”
“无妨,只是闲聊而已。”谢钰莹侧身,面向花木,柔声说:“既然公子有正事询问兄长,请上亭去吧。失陪了。”语毕,她婀娜远去。
周斌含笑目送,关切道:“姑娘慢走。”
尾随谢钰莹主仆下山的张诚挂着笑,抬手道:“周公子,请。”
周斌这才收回眼神,整了整箭袖,稳步上台阶。
表面看来,两个年轻人互尊互敬、情意绵绵,并非奉父母之命麻木成亲。乔瑾垂眸,出于对美满姻缘的祈愿,她情不自禁笑了笑。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藏了心事的谢正钦审视已久,见对方发笑,他索性直接问:
“看够了没有?”
乔瑾呼吸一滞,飞快扭头,惊觉亭中只剩两人!猝不及防,她一下子被问住了,紧张捏紧衣摆。
“你笑什么?”谢正钦又问。
“我——”
“嗯?”谢正钦虎着脸。
“奴婢!”乔瑾咬牙吐出两个字,她急中生智,正色表示:“奴婢是看见园中鲜花盛开,引得无数蜂蝶打架、精彩有趣,所以才笑了。”
“蜂蝶打架?”
谢正钦皱眉,行至亭边扶着朱漆栏杆,纳闷问:“诗书俗语里只有‘蜂蝶起舞’,‘打架’一说从何而来?”
乔瑾见糊弄不过,只好想了想,硬着头皮解释:“公子,蜜蜂并非闲来无事飞出来散心,而是采蜜养家糊口。同时,彩蝶也需要食物,花蜜香甜,蜂蝶都喜欢,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花亦不容二虫,因此,它们看似翩翩起舞,实则是在争抢食物。”
亭内寂静半晌
谢正钦目不转睛,注视下方蜂蝶同扑花丛的景象,嘴角弯了弯,慨叹道:“你的话乍一听像胡诌,但细想想,却也有些道理。人尚且为了温饱终日奔波,何况蜂蝶?它们日复一日地忙碌,兴许比人还勤恳些。”
书呆子!
乔瑾脑海中浮现三个字,险些失笑,暗忖:我情急之下编了个理由应付,你却认真感慨、自省,至于么?不过,大户公子能如此端方,堪称难得,我投入麾下可谓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