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容没有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她原本还在担心,即使是她能在不引起沈端朗疑心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也未必就能成功地吸引到他的注意,却没想到只是一个眼神的交织,她的担心就全都白费了。
入夜,曲无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不时地回想着今天晚上沈端朗跟她说的话,那些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令她费解的是沈端朗说话时候的语气,像是要通过她讲述给另外一个人听似的。
如果换成是别人,也许听不出来,但是曲无容太熟悉他这种语气了,在那看似夫妻“恩爱”的十年里,多少次他都是用这种深情到不行的语气,对她说着甜言蜜语,让她误以为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直到那一日他突然变了脸,昔日的浓情蜜意变成了天边的浮云,剩下的就只有他冷酷的话语和残忍的眼神,将她瞬间从天堂打落地狱。
曲无容其实真的很想问,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他亲手杀害了他们的皇儿,又逼着她堕胎丧命之后,用那样一种既深情又怀念的语气,对着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出那些暧昧的话语。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如果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让生性多疑的沈端朗对她生出疑心,从来察觉到她真实的身份,那么她面临的只会是他再一次的加害,而她此时还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所以,除了忍耐之外,她别无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之前想了太多以前的事,这天晚上曲无容又梦到了前世的情景,前一刻沈端朗还在温言软语地跟她说话,但是下一秒就面目狰狞地让人把身怀六甲的她绑在马背上,已经成型的婴儿从她身体里滑落,鲜血溅了她一脸……
曲无容是被惊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湿了,她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身干净的里衣换上,或许是开关柜门的动作太大,睡在外间的金玉被惊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哦,出了些汗把里衣浸湿了,我起来换一下。”曲无容抱着里衣回到床上,朝她摆了摆手,“没你什么事,赶紧回去睡觉吧。”
见真的没事,金玉就回到外间继续睡觉了,不过在睡着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呢,怎么小姐睡着睡着会出汗呢?
下半夜曲无容没有再做噩梦,或许是前半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金玉和良缘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洗脸水,这会儿正在外面打扫院子,隔着窗子都能听到两人聊天的声音。
曲无容自行洗漱了一番,正准备去海棠居跟大家一起吃早饭,就看见金玉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小姐,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曲无容奇怪地看着她。
“你快出来看看!”金玉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拉着她的手朝屋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曲无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见院子里站着一排的宫人,每个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珍玩宝器。
见到她从屋子里出来,一个总管模样的宫人走上前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无容小姐的,还请无容小姐笑纳。”
曲无容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头来,微微颔首行礼,“烦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无容小姐放心,咱家会替你转告皇上的。”总管模样的宫人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身后的那些宫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曲无容才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赏赐,对金玉和良缘说道:“你们看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给我们?”金玉和良缘吃了一惊,“可这些不是皇上赏赐给小姐你的吗?”
“既然是赏赐给我,那我再把它赏赐给你们,有什么不可以的?”曲无容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挑喜欢的收起来,不喜欢的就随便丢掉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金玉和良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相信这样的好事居然降临到了她们头上,那可是皇上赏赐的东西,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可她们小姐却只看了一眼就赏赐给她们了,她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皇上赏赐曲无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士府,以花氏和曲无忧为首的几位夫人小姐都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尤其是曲无忧,她从小就是在曲孝良和花氏的宠爱中长大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全学士府里最好的,这次却被曲无容给比下去了,她自然不甘心,况且那些赏赐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
“娘,抚远将军府什么时候来提亲啊?”曲无忧拉着花氏问道,她真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花氏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还没有给我们具体的答复。”
听到那边还没有消息,曲无忧急得直跺脚,“要不然我们干脆把曲无容打晕,塞进花轿里送过去好了!”
“胡闹!”花氏闻言瞪了她一眼,“你冷静点儿,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您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嘛!”曲无忧又气又急,她这里还一点儿进展都没有,那边皇上的赏赐都已经下来了,而且说不定明天皇上就会下旨把曲无容接进宫里,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花氏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光着急有什么用?办法是慢慢想出来的,不是急出来的!”
听出她话里有话,曲无忧连忙问道:“那娘您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吗?”
“这次皇上赏赐曲无容,只是让人直接送了东西过来,并没有大张旗鼓,你知道为什么吗?”花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曲无忧想了想,“难道是皇上不想让别人知道?”
“聪明!”花氏欣慰地看着她,不愧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儿,“皇上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封赏,这就说明皇上其实并不打算接她进宫,至少近期之内是不会让她入宫伴驾的,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那要是皇上哪天突然改变主意了呢?”曲无忧不无担心地问道,那可是皇上,随便一句话就是圣旨,想要改变主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花氏说着,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低声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阵子,“明白了吗?”
听完她的话,曲无忧的脸色渐渐地由阴转晴,“原来娘都已经做好打算了,还是娘最厉害!”
花氏白了她一眼,“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帮你谋划的?”
“是,是!”曲无忧赶紧点点头,讨好地伸出手去为她捏肩膀,“所以说,我娘最厉害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端朗时不时会让人送东西来学士府给曲无容,不过人倒是没有再出现了,毕竟他身为一国之君,平常要忙于政务,也不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恣意胡来。
他送的那些东西,大多数进了金玉和良缘的腰包,有时候曲无容也会让她们送一些试用的去给曲遗珠,反正她自己是一样都没有留下来。
曲无忧被自己的母亲安抚过之后,虽然每次听说皇上赏赐东西给曲无容,她依然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却还是努力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当众发脾气胡闹。
沈端朗的这个举动,不止使学士府里众夫人小姐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在他的后宫也同样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自从寇韶华去世之后,沈端朗便没有再立后,现在掌管后宫大小事务的,是仅次于皇后之位的皇贵妃,也就是太子沈惊世的亲生母亲。
在听说了沈端朗反常的举动之后,皇贵妃便找来了他身边的总管太监,以询问皇上最近起居情况为由,企图从他嘴里套出沈端朗反常的原因,只不过那总管太监跟在沈端朗身边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得非常准确,因此她浪费了白天口舌,也只套出了沈端朗是从那日去了一趟学士回来之后,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的。
那日沈端朗前去学士府观赏一品牡丹的事,皇贵妃是知道的,她本来也打算陪着沈端朗一起去,却不想那日晨起后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这才取消了当天的行程,留在宫里休息。
不过,那日陪同沈端朗去赏花儿的还有其他几位嫔妃,皇贵妃让人把她们宣到自己宫里,询问当日发生的事情。
面对着手握大权的皇贵妃,几位品阶低下的嫔妃自然不敢隐瞒,将那日发生在学士府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一遍。
“所以说,皇上是看上了那个叫做曲无容的女子?”听完她们的话,皇贵妃微蹙着一双好看的柳叶儿眉问道。
几位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一位胆子比较大的嫔妃回答道:“皇上并没有明说,臣妾们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皇贵妃闻言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连皇上都看不住,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学士府嫡女入了皇上的眼,真不知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
几位嫔妃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任由她把怒气都发泄在她们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贵妃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不少,这才开恩似的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去把太子给本宫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