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对面, 王函双手插.在兜里, 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的红绿灯,一张脸生无可恋。身旁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子,正侧脸跟她说着什么。王函的表情看上去无奈极了, 只是不停地点头, 相当敷衍地回答着:“行行行, 好好好,我答应你成了吧。”
小函函大声朝王小敏喊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喔,我主人是老师,她只是陪她的学生去看学生的妈妈,才不是什么奸.情呢,你在污蔑我主人。”
王小敏的八卦魂熊熊燃烧着,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她为什么要去陪学生看妈妈啊?她学生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还要老师陪着。”
小函函结结巴巴:“那……那个, 她联机打游戏输了嘛,那……那个, 郭宇就让她陪他一块儿去看他妈妈了。王小敏, 我告诉你哦, 郭宇的妈妈好可怜, 精神不好, 都在疗养院待了十多年了。”
王小敏惊讶地“啊”了一声:“不会吧!他妈妈不是公费疗养去了嘛, 怎么会精神有问题。王函好挫噢, 为什么打游戏老输。”
王函朝天空翻着白眼, 长长地吁了口气, 双眼无神地盯着红灯上跳闪的秒数。
郭宇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小心翼翼提议:“那个,老师,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我虽然很想让你陪我去看我妈,但我不想你勉强。”
王函的身子像个不倒翁一样转了过来,表情沉重:“你休想来这套!别想在学校里头污蔑我输不起,言而无信。”
绿色的行人通行标志灯终于亮了,王函抬脚朝前面走,态度冷淡:“走吧,少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可惜行走的小船说翻就翻,惊涛骇浪就在眼前。王汀轻轻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笑容满面:“你怎么到江市来了?你们学校组织春游吗?”
王函只觉得自己脊梁骨一寒,原本闷头行走如风的女汉子秒变软萌小猫,朝她姐露出了讨好的笑:“嘿嘿,对,姐。高——三的学生压力太大。学校带他们出来散散心,顺便烧烧香拜拜佛求个好兆头什么的。”
王汀笑得比她妹妹更灿烂:“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里?”
王函的眼睛珠子转了一下,瞎话张嘴就来:“我俩是出来买水的。我们班同学走累了,班主任派我跟班长出来买水。哎,姐,你忙你的去吧,我们晚上就回南城了。”
王汀的笑容纹丝不动,柔声细语道:“可是你们班今天正常上课啊,学校近期没有任何特殊活动。难不成你俩是老师跟学生的代表,你俩来了,等于给整个年级都烧了高香?”
王函的脸一下子垮了,跟考试作弊被巡考主任逮了正着一样。她立刻采取转移目标政策,抓着她姐的胳膊扭来扭去,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可怜兮兮道:“嘿嘿,姐,我跟你回家吧,你晚上给我鱼香肉丝好不?哎哟,我跟你说,你出差了,我可惨了,我都饿瘦五斤了。”
王汀毫不客气地捏了下她的小圆脸,语气冷淡:“没发现你瘦了。”
王函分分钟戏精上身,捂着胸口哀嚎她受到了一万吨的沉重打击,她晚上要求喝老鸭笋干汤好好补补。她一边说话一边拼命地朝郭宇使眼色,示意对方赶紧闪人。她只要把她姐拽回家就搞定战斗了。
王汀由着妹妹闹,一点儿反应也不给,只冲着郭宇露出个笑容来:“郭同学,您来江市散心吗?”
王函立刻发出夸张的假笑:“哈哈哈,是啊,好巧啊。我们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其实是郭宇他自己想去文昌庙里烧烧香拜拜佛,这不准高考生么。”
王汀转头看妹妹,轻轻地笑:“我看他是想拜你,文曲星。”
王函白眼翻上天,跟个树懒一样挂在她姐的身上,开始哼哼唧唧:“哎呀,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好了,姐,我们走吧。回家晚了就来不及炖汤了。”
说着,她抬脚想往前面走,却被王汀拽住了过完年才能勉强扎起来的小辫子。当姐姐的人态度冷淡而严肃:“为人师表,答应了学生的事情就必须得做到。郭同学,你们想去干什么,我陪着一块儿。”
王函快要哭了,死命拽她姐到边上:“不要啊,姐。其实没什么的,我就是跟他打游戏输了一局,然后高考生嘛,情绪比较那个脆弱。他说他想他妈了,很想有人陪他一块儿去看他妈。朋友不行,因为朋友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他的。他妈精神不好,一直待在疗养院中。他爸又常年忙工作,他不想保姆陪他一块儿去,他讨厌别人同情他。”
王汀听自己的妹妹念叨了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开了口:“那他为什么找你去?王函,他是高三的学生,不是小学三年级。你跟他去看望他妈妈,你真的认为合适?”
王函郁闷得要揪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道:“他说我够没肝没肺,压根就没啥同情心的。我输了游戏嘛,刚好周六就上半天课,我就陪他走一趟呗。哎,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我不去了,大不了回头请他在校门口的小饭店吃顿烤鱼呗。”
王汀有种闭眼睛的冲动,她抬手看了眼时间,立刻拿出手机改签火车票,正色道:“人贵言而有信,你答应了人家就该做到。你是老师,即使实习老师也是老师,你有义务为学生做出榜样。”
王函苦着脸,支支吾吾:“他都多大了,三观早就形成了,哪里需要我做榜样。”看她姐瞪她,王函立刻怂了,赶紧缩着脑袋不敢再吭声。
王汀转头看郭宇,笑容可掬:“好了,郭同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跟着一块儿去见令堂。你放心,我的同情心也非常匮乏,只会比王函更冷酷。”
郭宇没料到会在江市碰上实习老师的家长。长姐如母,这位师姨可是比师祖更厉害的存在。他朝王汀露出个心虚的笑容,结结巴巴道:“嘿,那个,那就辛苦师姨了。”
王小敏在口袋中忧心忡忡:“王汀,这个小孩不会真的想追王函吧。小函函,他可是学生,王函是老师啊!”
作为一支酷爱看各种八卦的手机,它可是清楚地明白师生恋大忌讳,尤其年长的一方是女老师。每个人都被骂得好惨,还有女老师供着男学生读完了大学,然后被一脚蹬了的。旁边人只会骂女老师活该,才不会管男生已经成年了呢。
小函函结结巴巴:“不……不会的。我家王函不喜欢男生的。”
王小敏立刻激动起来:“那她喜欢女生对不对?她喜欢哪个漂亮小姐姐啊?”
王汀在路边停好了电动车,安抚地摸了摸车座椅,她得陪着王函去疗养院了。
电动车有点儿忧伤:“你不带着我继续查案子去了吗?嗯,你们可以一起骑电动车的啊。”
停车的时候,车灯闪了好几下,就是电动车满怀期待的大眼睛。王汀对着这样的大眼睛没什么抵抗力,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王小敏的脑袋,警告这傻孩子不许问稀奇古怪的问题。王函是不喜欢男生,她就是个腐女。当姐姐的人转头看了眼妹妹跟妹妹的学生,试探着问了句:“疗养院远吗?不远的话,我们骑电动车走吧。”
郭宇囧囧地看着这位师姨,王老师的姐姐还真是不遗余力将他跟王老师分开,坚决不让他们待在一个空间里。他朝王汀露出个小奶狗一般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特别讨喜地乖乖点头:“可以,我会骑电动车。疗养院没多远。”
话是这样说,可他们还是足足骑了有快半个小时才抵达疗养院门口。王函下车的时候,还愤怒地朝郭宇抱怨:“你的没多远跟我的理解有点儿不一样啊!”
郭宇笑得可乖巧了,特别无辜:“我以前都是坐车过来的,真的没多远啊。”
王函翻了翻白眼,人快要进去的时候,才迟疑着问郭宇:“哎,我跟我姐要不要给你妈拎点儿水果什么的,这好歹也算看望……”她总算脑子过了一回门,没有直接说出比病人两个字。说是长辈也不合适,师长是一个辈分,最后她只能咬咬牙称呼大姐。
郭宇嫌弃地白了王函一眼:“得了吧,王老师,你比我们年级大部分女生看着都小。你第一次到我们班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高一的学妹走错了教室呢!”
王函要冲学生瞪眼,强调学生好好尊重老师,却被她姐拽到了边上,抬头示意前面的快递小哥:“走吧,我们去拎水果。”
看看王函两手空空的样子,王汀就明白自己不能指望这个妹妹能记得看望他人要记得带点儿小礼物表示一下。她问清楚了目的地,就直接在网上下了单子要了水果,好直接在疗养院的大门口汇合。王汀拎着苹果走到了郭宇面前,笑容可掬:“你说你母亲睡眠不太好,每天放个苹果在床头,有助于帮助她睡眠的。”
郭宇尴尬地道谢,摆摆手道:“师姨,你太客气了,我妈不喜欢苹果。”
“不是吃,摆在床头就好。”王汀笑着解释。
郭宇摇摇头:“师姨,您真不用这么客气。我妈就不爱闻苹果的味儿,她不喜欢水果。”
王汀笑了:“嗯,是我想当然了。也许令堂喜欢鲜花,我该订一束花的。”
郭宇也摇头:“您不用这么破费,您能过来看看我妈妈,她肯定非常高兴。我妈不爱花束,她说鲜花被剪掉了收藏,是件非常残忍的事。”
“噢,令堂肯定是位非常温柔善感的女士。”王汀一直隔在妹妹跟郭宇中间。她不管这个男孩子到底对自己的妹妹抱有什么想法。从她的立场来说,她反对王函跟学生有任何感情上的羁绊,起码在王函还是实习老师的身份时,坚决不行。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遭受到任何莫名其妙的伤害。
郭宇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我妈有点儿像林黛玉,只差葬花了。她非常温柔善良,总是竭尽所能帮助别人,为别人的不幸而难过。”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疗养院的入口处。郭宇显然经常过来探望母亲,门卫对他极为熟悉,还笑着打听了一下他父亲的行踪:“我还以为你们父子会一块儿来呢。”
王函朝姐姐挤眼睛,压低了声音喜滋滋地推测:“这人肯定是找郭宇的爸爸,想求人办事。”
王汀警告地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妹妹不许多嘴。她的目光一直没从郭宇身上挪开,她想知道这个介于未成年人跟成年人之间的男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想追求王函的话,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带王函来看望他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母亲。人在坠入爱河之初,都希望呈现出最好的自己,甚至过度包装。拥有一位精神不好的母亲,在婚恋关系上讲,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减分项。毕竟,这意味着不稳定,甚至会让人担心病人的后代精神也不好。
郭宇完成了进门的登记,笑着回答了门卫的问题:“过年嘛,我爸太忙了。等他有空就会过来。”
门卫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对对对,就是。像你父母感情这样好的,真不多了。多少人都是将家人往疗养院一丢,能定期续费就是仁至义尽了。”
郭宇笑了笑,没有接这个露骨的吹捧。他转头示意王汀姐妹:“老师,我们可以进去了。”
王汀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不好意思,我想冒昧一句,令堂现在怎么样?”
郭宇笑了笑,露出了颇为可爱的小虎牙:“其实我妈特别安静,或者说,就是人家常常讲的文疯子,对其他人没有攻击性。”他在前头带着路,也许是很早以前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轻松,“我妈原本就比较感性,后来生我的时候产后抑郁。原本治疗效果挺好的,后来我都一岁多了,她的抑郁症又反复了,还出现了精神分裂。后面虽然一直在治疗,但状况都不太理想。不过这几年,她的精神已经稳定多了。”
王汀点了点头,安慰了郭宇一句:“她也不想这样的,她肯定很爱你。你别自责,她一点儿都不会后悔生了你。”
郭宇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那当然,我妈最高兴的是事情就是看到我。要不是南城环境没有江市好,我妈肯定愿意待在南城。”
江市的这家疗养院占地面积不小,特色是温泉疗养,因为此地是颇为有名的温泉胜地。
王汀没在路边看到露天的温泉池子,温泉水大约都是通过水管引到了各个房间里头去了。他们沿着林荫道走了数十米,又绕过了一个花园广场,最后才到了病房所在的楼层。王汀注意到,这儿的窗户都是特制的,为了防止病人自杀。不伤人的精神病患者,通常都有自伤的倾向,这在抑郁症患者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郭宇的母亲已经在病房里晒着太阳等待儿子的到来。
这是个苍白虚弱的女人,说话的声音极为细弱,是真正意义上的声若蚊吟。王汀虽然是学的是现代医学也就是所谓的西医,却也赞同中医上的精气神的概念。中气不足的人,说话往往声线细弱,根本发不了洪亮的声音。
陪同着她的护工正在帮她梳头发,夸奖她福气好,家庭幸福美满,丈夫跟儿子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看她。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怯生生的,神态竟然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般。还不到跃跃欲试的时候,对外面的世界更多的是畏惧。
这间病房布置得颇为少女风,床上跟柜子上都摆放了不少洋娃娃,一眼看上去跟病房主人的年龄极为不搭。可是当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女人用一种怯生生的眼神小心翼翼看着人的时候,被注视者却都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怜意。她的怯懦跟无助,并不少于小女孩。只有面对自己的儿子时,她的神色才多了几分母性,提醒着别人,她也是一位母亲。
郭宇伸手拥抱了一下母亲,笑嘻嘻地介绍王汀姐妹:“妈,这是我的老师,她们过来看你了。”
郭母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到了王汀姐妹脸上,当她发现这两人都在看着她的时候,她立刻胆怯地缩了一下,面上的笑容简直就跟哭一样。
王汀察觉到郭母的反应非常迟钝,郭宇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常常是处于茫然的状态。因为血气严重不足,即使她在这里生活无忧且营养全面,她的头上还是早早出现了银丝,整个发色简直可以用花白来形容了。
母子俩的对话基本上是单方面进行的,郭宇说着,他的母亲听着。王汀没听到郭母插一句话。
王函悄悄拽了下王汀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跟姐姐耳语:“她好可怜。”
王汀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没有吭声。在外人看来,这个女人丈夫事业有成,儿子聪明懂事,她完全没有任何需要烦恼的地方。她得了抑郁症还精神分裂,简直就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可是,生病这种事,谁能拦得住呢。
王汀静静地看着郭宇跟他母亲聊天。郭母不吃水果,王汀买的水果在楼下就送给了疗养院的医生护士。此刻,郭宇正拿着一张彩纸,陪母亲一块儿折纸。他的动作极快,手指上下翻飞,一个简单的纸娃娃就呈现在手边。纸张有大有小,他从面积小的折叠到面积大的,最后呈现出来的娃娃就跟俄罗斯套娃一般。
郭宇得意洋洋地冲母亲显摆着,骄傲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妈,你看,我把大娃娃也带来了。娃娃长大了,现在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一面说,一面将娃娃一溜儿摊开,指给自己的母亲看:“这是小学生,这是上中学了,这是大学生,这是大学要毕业找工作了,娃娃一直都很好。”
这些纸娃娃都是简单的折纸,要说栩栩如生,那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家娃娃长成这样,还不得抱着大树哭死。只是郭宇的手艺不错,娃娃看上去颇为精致。他还用水彩笔给每个娃娃都画出了小裙子的图案,点了眼睛、鼻子跟嘴巴,个个都笑容灿烂的圆脸小美女,看上去美好极了。
郭宇冲母亲笑:“妈,你看,娃娃长大了是不是也很好。”
这种近乎于过家家一样的游戏,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跟她已经人高马大的儿子之间进行着,总让人觉得怪异。王汀看了眼郭宇,郭宇转过头来冲王函笑:“王老师,你也过来叠纸吧。你的手总该比我巧吧。”
王函警告性地瞪了郭宇一眼,相当无所谓地走了过去,拿起一张彩纸叠了起来,然后瞪郭宇:“你怎么把娃娃画成我的卡通造型啊?”
郭宇立刻矢口否认:“王老师,自信过头就是自负,您还是别多想比较好。”
王函翻了个白眼,手指头翻飞,没叠娃娃,而是叠了一只千纸鹤递到郭母面前:“大姐,你放心,你家郭宇在学校挺好的。只要别混玩,高考肯定能拿个不错的成绩。嗯,你就甭担心了。嘿嘿,我也挺好的。能碰到我这样的老师,是郭宇的福气。这个送给你,祝你以后平平安安的。郭宇都跟我说了,你特别好特别善良。好人有好报,你帮过的每个人都会为你祈福的。”
姐妹俩结伴出了房间,往公共卫生间走去。王小敏大声招呼着病房中的床要随时往外头汇报郭宇跟他母亲单独谈话的内容。刚才它跟小函函轮番轰炸,都没从郭宇的手机嘴巴里头撬出任何郭宇的秘密。因为郭宇的手机是个十足的中二期少年,认定了它是男孩子,不要跟女孩子一块儿玩。
王小敏恨恨地丢下一句:“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哼!装什么大尾巴狼。”
王函上厕所也哼着小曲儿,看上去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王汀看了眼妹妹,心中反复思量了一回,最终还是拍了拍王小敏的脑袋,示意它好好问一下郭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病房的床跟柜子口中,她知道了郭母非常安静。郭母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房间中静静地发着呆。除非护工每天定点带着她去楼下的广场上转两圈以外,她根本就不踏出房门半步。
很多病人都这样,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郭宇带王函来看望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用意呢?王汀的脑袋中似乎天生缺少浪漫细胞,大概是年纪大了,她更加倾向于目的。人类做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会从方方面面进行努力,看似毫无关联,却最终能够两点连成一线。
病房中,郭宇握着妈妈的手,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了母亲的肩上:“妈妈,那个圆脸的姑娘你喜欢吗?我很喜欢她,她非常非常好。”
郭母沉默着没说话,半晌才像是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嗯,是个好姑娘。”
她的气息分外微弱,病床不得不集中了全部精力,跟她边上的柜子一块儿讨论才确定她说的是什么,再尽职尽责地传递到外面去。嗯,这个病人非常好,从来没有拍过桌子掼过板凳。嗯,要是能帮到她,它们也很开心。
王小敏简直要尖叫了:“要命了,小函函,你还说你主人跟他没奸.情呢!这就是见家长啊,你知不知道?”
小函函委屈得想要哭:“那主人天生丽质难自弃,聪明可爱宇宙无敌,有人追她关她什么事情呢。”
王汀任由着王小敏跟小函函争吵师生恋问题,继续竖着耳朵倾听病房中动静。
郭宇细细地向自己的母亲描述了妹妹的履历,包括是哪里人,家庭基本情况以及上的学校等等,一直反复地强调王函非常好。他很喜欢王函。
“妈妈,你会懂我的对不对?因为当年你也是不顾一切嫁给了爱情,嫁给了爸爸。我想我肯定是遗传了你的浪漫细胞,我将来也只会忠于我的爱情。”
病床忧心忡忡:“那个,王汀啊。你妹妹可是郭宇的老师啊,这样真的可以吗?”
王汀敲了敲王小敏的脑袋,后者才赶紧传话:“哎呀,你别关心这个了。你要仔细看,到底他们想要做什么。哼!我跟小函函商量好了,我们才不要把王函给这个小子呢。他太狡猾了,太腹黑,我们王函会被欺负的。”
病床忍不住想替郭宇辩解两句,最后还是没能说过牙尖齿利的王小敏,只能唉声叹气地继续传递病房中的消息。嗯,他们一直在说王函的好话。嗯,郭母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嗯,郭宇说以后他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这样妈妈就能有人常伴左右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王汀也没能发现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郭宇的父亲的确有点儿肉麻,每次到疗养院看望妻子,都要给她念诗集。不过考虑到最初身为官小姐的郭母能够看上郭父,就是因为后者在文艺汇演上念了一首普希金的诗,迷倒了她。郭父这样做,也谈不上有多奇怪。
妻子长期卧病在床,不能正常履行妻子的义务,丈夫却始终不离不弃。感情好自然是可能存在的原因,但大部分情况,也跟妻子娘家的势力相关。郭父最早是靠岳父路线起来的,他的仕途发展少不了岳父的助益。人是社会性动物,这种家庭关系的助力,在各行各业都普遍存在。否则所谓行业世家的形成,就没了存在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