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碧蓝如洗的天空,零星几只海鸥高高地飞在半空,偶尔有数声空荡而高亢的鸟叫盘桓在雅各岛的上方。
雅安赤?裸着上身,露出虽然依旧略显青涩,却已相当结实精干的身躯,兽皮围在腰间,两条笔直而有力的长腿跨在独木舟上,鼓囊的手臂抓住船桨,轻轻一荡,船只便如同离弦的箭,‘嗖’地窜离岸边老远。
“雅安──!别在外面逗留太久啊!”一旁已经准备返航的族人见状大声地喊道,“风暴之主要发怒了,一会儿势必要大涨潮,早点回来知道吗!”
“就是!如果食物不够一会儿上你叔家拿去。”另个满脸有着深刻纹路的族人爽朗地大声道,“现在家里就靠着你,教堂那儿还有药可以免费领,千万别冲动知道吗!”
听到那些质朴又直接,实际上并不包含讽刺与锐意的话,少年雅安尚显稚嫩的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朝族人们挥挥手,“知道啦──!我就打算去挖点海珠蚌回来开!如果没东西还能煮汤给大家喝!”
他家少年失怙,生计全靠母亲一间扛起。不过雅各岛上的居民全靠捕鱼和织布为生,那些吸血鬼一样的商人过来始终不愿意给出太高的价格,反而因为他们需要仰赖外面的物资度日,所以经常让他们不知不觉欠了商人一堆债。
家里本来就艰难,偏偏母亲并不懂得谈生意的诀窍,之前因为她织布的技术好所以有外面的贵族大老爷看上并定了一批婚庆用的布料,结果验收时硬是被商人说有瑕疵,结果不但没能赚钱反而还倒赔一大笔──
原本母亲就因为这批布都快织坏了眼睛,现在又让他们倒打一耙,最后因为忧思与伤心过度差点儿失明。
少年雅安虽然尚未成年,但是他心里始终烧着一团火,知道外面肯定有更加广阔的世界,而且雅各岛上的人那么好,他们的东西也那么好,为什么外面的人总是要欺负他们呢?
──是不是因为他们爱好和平,不喜欢与人争执,所以人家都觉得他们好欺负?
──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族人从来没有人站出去为自己争取过,所以其他人都觉得他们软弱,更是骑在他们的头上?
雅安见过雅豚,牠们如果看上个对象就直接冲上去打架,打赢的就可以骑到对方身上,要不了多久就能生出更多小雅豚。
少年觉得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外面的人觉得雅各岛上的人好欺负,随便说个几句,大家就因为对方的船只高大,又有火?炮便自觉地低下头。
“我绝不要活得这么窝囊!”雅安咬着牙,颈间缠绕的野猪獠牙相当漆亮──那是父亲在临死前亲手戴到他身上的,希望他可以跟野猪利齿一样坚强见状,并且成为保护母亲最坚实的一道墙。
因为海岛没有墙,海浪无情拍袭便能将岛屿边陲打碎,夹击他们的生活空间。因为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与武器,所以随便的外人都能够欺负他们。
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坚强,所以才没能够保护母亲,无法跨出这座孤寂的小岛。
少年雅安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鼎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但要保护母亲,更想要守护族人的笑容。
“请问这里是哪里?”而正当雅安划着独木舟在雅各岛最西北的边角寻找海珠蚌的时候,有个微哑而好听的嗓音从悬崖上传来,“我有点迷路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指个路?谢谢。”
那是个相当好看的女人,她虽然很美,却有着锋利逼人的五官,眉眼入鬓,雅安能感觉对方从体内烧出一把亮丽的火焰,让人一眼难忘。她四肢修长有力,身上穿着少年雅安见过最为朴素却又华丽的衣服,脚下踩着从未见过的鞋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远比那些贵族老爷还要更加高雅的气质。
雅安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连同岸上的人也肯定没有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流浪到此的游侠?
──如果可以的话,他有没有机会向对方讨教几招防身呢?
“这里是雅各岛,大人。”少年局促地站起身,朝对方笨拙地行了一个拙劣粗糙的礼。
──我真的不该这样,之前教堂祭司在教导礼仪的时候,为什么要逃课去找海珠蚌呢?
──也不晓得这位大人是否会嫌弃我太过无礼,从而不愿意在雅各岛停留呢?
“噗,我不是什么大人,你太客气了。”只见那名漂亮的女人从悬崖一跃而下,在少年雅安吃惊的目光中稳稳地如同海鸟一样落在独木舟的另一侧。
对方甚至都没有让独木舟有半点晃动。
要知道,就是雅安这样驶船的好手,号称站在船上比站在路地上还要平稳的人都会忍不住跟着船一起晃动──可是这个女人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她始终站得相当稳,就连在平地上也一样!
──对方肯定是个厉害的人。
──也不知道收不收学徒或是仆从?
“这里的环境很不错呢!你在这里找什么?”楼宁被宇宙意识又一次投放到不同世界后,原以为自己大概又可以碰到熟悉的老朋友们。
结果万万没想到宇宙意识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竟然把她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连光网都断断续续地,根本没有办法额外地偷偷做定位。
而且这座岛屿其实远比楼宁想的还要大上许多,要不是因为物产够丰富,让楼宁可以大吃特吃了好几天,顺便补了个眠稍作休息,要不然她都想自己做一艘船出航了。
也幸亏她前面选择休息,否则的话也没有办法运气这么好地碰上少年。
“雅各岛,真是好听的名字。”楼宁去过无数地方,就是黄金号角号的那个世界也没有这边自然纯朴,从根本处散发出一股真实而清新的气息,“而且这座岛的感觉相当舒服,你肯定是受到眷顾的人。”
联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毕竟很多都西都只能靠人造还原说真的,很久没有碰到这么真实的地方,楼宁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任务在身,自己都想赖着不走一阵子了。
“您、您真的觉得这里很好吗?”少年雅安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喜欢这个地方,兴奋得都差点结巴起来,“那、那您愿意在这边待一阵子的话,欢迎来我家住啊!”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看着晶莹海盐颗粒从指尖滑落,掉在粗糙暗淡的船板上,怯声声地朝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女子发出自己这辈子最有勇气的邀约──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家还有空房间,可以让您留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