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一启,结界人必死。
青华背靠木门,望着四下绿莹莹的空间,原来死亡结界是这个样子的啊!整个房间似乎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果冻,空气都是粘稠的,每一件物体却又极度扭曲,直线的墙边变成弯弯的圆弧,四方的窗框变成不规则的多边形,平整的房顶一会儿触手可及,一会儿又仿佛变成深渊。
“我大概是喝醉了!这样死倒也不是坏事!”
死结是个封闭空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直到结界人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死结才会消失。这是魔法师一生仅能使用一次的结界。就像大象临死前会自己走进坟墓,魔法师在最后一刻也可以开启死结,让自己平静、不受打扰地死去。
这一生,有很多遗憾。青华头轻轻后仰,一生所幸,遇见颜美。
想到颜美,青华突然觉得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她在急切的呼唤自己,“青华!青华!”声音由小及大,由远及近,竟然越来越真切。
青华——
随着“扑通”一声跪倒的声音,颜美的叫声更真切地从背后——木门的缝隙传进来,带着哭腔,“你在吗?”
“我在!”青华选择相信这个假象,此刻他能真切地体会东瑜想和姐姐告别的心情了,“颜美?”
“青华!”声音清晰,掷地有声,撞上青华的胸口,青华觉得喉间涌上一股气息,封住了自己的呼吸。
“青华,你怎么了?为什么我推不开门,你让开,我要进去!”
“颜美,真的是你?”青华还是不敢相信,“你从行刑军手里逃出来了?”
颜美跟不上青华的思路,只得胡乱说了一句,“嗯,魔禁军救了我!”
“哦,你安全就好!”青华的声音里带了笑意,“我结了死结,你进不来的。”
死结?颜美对死结一知半解,青华会死?“没事了!刚刚围攻你的那些人都被魔禁抓起来了。你快收起结界,快出来!”颜美跪在门边,双手扒在门缝上努里往里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青华微弱的声音偶尔传出来。
“死结不能收回。”
沈又陪颜美站在一旁,神情哀伤。两人身后,是数个全副武装的魔禁军,以及一片被制服蹲在地上的闻风团成员。他们仰慕颜美的美貌,即使被迫低头蹲在地上,仍有人不时抬头看看传说中的魔都第一美女,即使在雾中看不清,那个背影也真是美得让人难忘。
现场一片静寂,只能听见青华和颜美的对话。
“快!沈又!你不是有破魔枪吗,快把青华的结界打破,他就可以出来了!”颜美向身旁的沈又求助。没想到,沈又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是魔禁啊?”颜美起身想去抢他腰间的枪,却被沈又一捂一环,抓住了她的胳膊,“算我求你!我要见青华!”一串串泪珠从颜美眼角滚落,她眼睛肿得像桃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这些天她偷偷地哭了多少次!沈又心疼地扶住颜美,这个高傲又有些脾气的大小姐,也会为了别人而露出卑微的一面。她和青华,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刚刚相逢又要阴阳两隔,命运似乎对他们太残忍了点。
“死结一启,结界人必死。如果我用了破魔枪,打破死结,结界破灭的一刻,就是青华的死期。”
颜美惊恐地看着他,她本来意识中就有不好的预感,沈又的话让她彻底绝望,她的声音都在哆嗦,“怎么可能?”
颜美瘫坐在地,将脸紧紧地靠到门缝上,想象自己靠在青华的背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沿着她娇媚的脸庞滴答坠下,像是后悔又像是自责,“在第七区的时候,我们就不应该分开。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青华本已放弃求生,可颜美的这句话还是把他的意识强拉了回来,他从颜美的话中听出了死意,他的心都要碎了,他这一生不能保护她、陪伴她,又怎么能死了还拖累她,“颜美,替我做一件事。”
“你说。”
“我身边有个小姑娘,是第七区的一个孩子,叫东瑜,这几天救过我多次。如果她能活下去……”青华加重了语气,“答应我照顾她,像亲姐姐一样照顾她。”
“我答应你,她这一生会衣食无忧。”
“答应我你亲自照顾。”
颜美不接话,泪流得更凶,她怎么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他让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青华的双腿已经麻木了,脚已经消失透明,时间不多了,而颜美迟迟不答应,“还有一件事,”青华本不想这样说,“替我报仇。”他不希望颜美在仇恨中长大,可是,如果仇恨能让她活下去,他愿意一试。
这句话震动了颜美,她咬着牙,“我会的!闻风团,我不会放过他们!”
“还有行刑军!”青华无奈说出这个最强劲的对手,“是他们害了我!”大概几年后,颜美将仇恨淡忘一些,再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便不会再执着于报仇,重新开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两人隔着薄薄一层木门,最后感受对方的气息。直到门内突然传出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哭声其实一直都在,只是颜美现在才听到。她明白其中的意义,这是讯号。勉强支撑了多天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她双手费力地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头无力地垂着,眼泪根本止不住,地上早已湿了一大片。
面前的木门轻轻地松动了一下,似乎某种顶力突然消失。颜美犹豫着伸出手想去推开。
沈又走上前,替她完成了这个动作。
门很容易就开了,更大的哭声冲击着众人的耳朵,东瑜趴在一旁泣不成声,颜美两眼发直,盯着已经模糊成一片的青华。
青华……
模糊渐渐化成一团团翠绿的光,又渐渐分散成无数细碎的点,一闪一闪飘散出去,渐渐升上夜空。
颜美的眼光追着那些碎光——青华——颜美大哭起来。
一道光束打到空中,来回摆动几下,驱散浓雾和黑暗,让颜美的眼光重新追上了那些尚未完全消失的碎光。
沈又手举破魔枪,利用枪灯的光照亮碎光的去路。接着,更多的枪灯在空中亮起来,最后集中聚集到碎光处,七八个魔禁军全部立正站立,随着碎光的飘动微移手中的枪。
碎光在白色的光道中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