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确实闹得太大,玛格努斯、埃吉尔和奥兰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而这三位守护既然知道了,卡努特自然也就提前知道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无论是三位守护,还是两国的异教教会,都认为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能力调解或者裁决这件事——这种事情处理好了还好,一个处理失误,卡努特这一年来的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就全白费了,而敌国也很可能趁此机会以此为借口大举入侵。
出于这种考虑,三位守护提前将消息通报给了卡努特,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在各地战士大营里加紧对新老士兵的训练。
而卡努特这边,则索性在南城区搭了个新的会场区来听取他们的申诉——除了来的人太多,南城区空地比较大方便接待之外,更主要的问题是,卡努特将医师行会总部设在了南城区,大部分的内科外科医师眼下都在南城区——万一这帮家伙忍不住直接动起手来,治伤救命比较方便。
到了那一天临近的时候,来自挪威、丹麦两地的人们便陆陆续续的到来了。
这个时候,王国内部的分裂就显而易见的被摆在了明面上——那些带着十字架,和不带十字架的,壁垒分明的分别占据了广场两边的临时棚屋,并且相互之间显而易见的带着敌意——相比之下,那些之前可能根本没见过的“教友”之间,反倒比同村的“异教徒”之间更加亲密和蔼。
看到这样的场景,卡努特也忍不住皱起眉,发出了叹息。尽管他对这次的纷争的处置已经有了腹稿,但看到原本应该是一国的人却因为这种分歧而变得形同陌路,卡努特再次坚定了要将整个国家置于同一种信仰之下的决心。
等到五天后,那些从各地的代表终于完全到齐了。
于是,第六天的早上,卡努特吃过早饭之后,便在御前武士的护卫下坐船离开了北城区,穿过湖口,到达南区,进入预先搭好的台子。
等到号角吹响,前来申诉的人们就知道,卡努特在召集人员了,于是纷纷离开棚子,聚拢到审判区——就和他们之前居住时的情况一样,基督徒在南边,古神信徒在北边,毫不掩饰的分成了两派。
其中,来自挪威的人中,基督徒和古神信徒数量相当;来自丹麦的人中,基督徒则明显多于古神信徒——对卡努特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等到所有人都进入审判区,并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之后,卡努特用手中的宝剑在脚下的木台上重重的砸了两下,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之后,卡努特大声开口:“那么,你们谁要先来向大家说话?”
听到卡努特的问题,所有人就都知道,卡努特对他们的诉求已经有所了解了——这就让所有人都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停顿了一会,一名挪威自耕农才大步走了出来,进到中间的空地上,对卡努特脱帽行礼:“王上,我是哈罗加兰的凯,您忠实的臣民,一个老实本分的农夫。”
卡努特点了点头:“那么,说出你的事情吧。”
“如您所知,一直以来,咱们北地人都是天神索尔、战神奥丁和生产之神弗雷以及所有那些北地神灵的忠实信徒,直到几年前,奥拉夫王叫咱们皈依。”
这话几乎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不安的低语——虽然时至今日,仍旧是基督徒的人,许多都已经算得上“虔敬忠贞的信徒”,但对于几年前奥拉夫在挪威地方所采取的强制手段,大家并没有忘记。
卡努特顿了顿剑,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凯才接着说:“咱们受洗皈依,做了基督徒,便要多向教堂缴一份税——每年收成的十分之一。”
“然后,就是您来了,许咱们自己选择信哪个神。可咱们不信基督了,就和基督没什么关系了,教堂的人却还要咱们向他们的神缴税——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问题立即在那些北地神灵的信徒间引起一片赞同叫好之声。
而在反对的那一侧,教士们满面怒容,其它人却是愁容满面——对于教士们而言,这自然是极大的挑衅和羞辱,但对那些普通的信徒而言,丹麦地区也许还好,可挪威地区的许多人都是见过甚至受过奥拉夫的残暴手段的,此刻教这个人这么一提,禁不住又动摇起来。
卡努特再次顿剑使场面安静,才开口:“那么,你想要什么?”
“咱们是奥丁、索尔、弗雷和其它北地神灵的信徒,在适当的日子向诸位神灵献祭乃是份内之事。但基督又管不着咱们,咱们没理由向他缴税——那些基督的教士就该管好他们自己的事,别来烦咱们——我就这个要求,陛下。”说完,凯便再次对卡努特行礼,之后后退,等着卡努特的回答。
但卡努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之后用眼睛在整个会场里扫了一圈:“那么,对于他的话,你们有人要补充,或者反对吗?”
“我反对,陛下。”即便不回头,仅凭背后传来的只言片语,格里姆凯尔也知道,在这种公众集会的情况下,被敌人扯出了奥拉夫强制推行基督教的事情之后,就连自己身后这些虔敬的信徒中的一些,也难免动摇——所以,如果自己不能即刻扭转局面,而是任由敌人继续发挥,那么情况很可能会不可收拾。
大步走出人群,格里姆凯尔也对卡努特行礼:“我反对这位好人的说法,反对他所提出的要求——依据我的身份赋予我的神圣使命,依据您亲口许诺我的权利。”
这样的话立即在所有人中引起一片哗然——难道卡努特对这位大主教许了什么权利,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然而,卡努特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的同时轻轻点头:“请讲,主教阁下。”
“地上所有的,无论是地上的种子,是树上的果子,十分之一是耶和华的,是归给耶和华为圣的。人若要赎这十分之一的什么物,就要加上五分之一。”
“凡牛群羊群中,一切从杖下经过的,每第十只要归给耶和华为圣。不可问是好是坏,也不可更换,若定要更换,所更换的与本来的牲畜都要成为圣,不可赎回。”
大声的宣告之后,格里姆凯尔才继续说:“由此可知,十一奉献乃是神圣的和理所当然的,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否愿意称主的名而有所改变。”
“而我身为北地王国的大主教,领导各地教会,收缴十一奉献是我所肩负的必须履行的职责之一。”
这话让卡努特皱了下眉,因为这和他的计划不符——按照他的想法,他打算宣称在国土内收税是并且只是国王才有的权利——而那个挪威人说的时候,用的也是“税”这个词。
但格里姆凯尔所说的是“奉献”——这就属于纯粹的神灵和凡人关系的范畴了,即便他是国王也不能对此横加干涉。
而这时候看到卡努特皱眉而停顿了一下,却发现卡努特并没有进一步表示的格里姆凯尔才接着说:“而且,早在您入主挪威时,就曾承诺允许您的人民自由信仰,并保证教会的教产和权益不受侵害。”
当格里姆凯尔一脸认真的停下时,卡努特便点头:“确实如此,我曾如此承诺,并将一直有效。”
“那么您也一定知道,十一奉献不止是基督徒对我主的奉献,也是教会运作的基石之一。停止十一奉献的行为,本身就是在损害教会的权益——您的信守承诺人尽皆知——在此,我也恳请您履行您的承诺,维护教会的权益不受侵害。”
这样的话立即再次让场上轰然响作一片——如果按照格里姆凯尔的说法,卡努特岂不是要如同奥拉夫强制挪威人信奉基督教一样强制古神信徒们缴纳十一奉献?
等到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卡努特点头,开口:“如你所说,我曾许诺维护教会的权益不受侵害,我也将信守承诺。”
听到这话,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古神信徒惊讶、愤怒、沮丧的议论纷纷,基督教士们则兴高采烈的发出胜利的低语,而基督徒们则有些迷惑和茫然。
这样的纷乱使得卡努特不得不用力的敲打脚下的木板使大家安静下来。
当所有人都闭嘴之后,卡努特才接着说:“按时、足额的缴纳十一奉献,是所有基督徒必须遵守的规矩,任何基督徒都不得违背。”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带着各种情绪听卡努特的宣判,但等听到后半句的事情,情况就完全逆转过来了——古神信徒兴高采烈,基督教士们却露出惊讶、愤怒和沮丧的表情——卡努特的宣判里,只说基督徒必须缴纳十一奉献,却并没有提古神信徒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似乎早就预料到基督徒们不会就此罢休,卡努特扫视在场所有人:“对此,有人有什么异议吗?”
“我抗议!”几乎等不及卡努特的问题,格里姆凯尔愤怒的咆哮着——毫无疑问的,卡努特是在故意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