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夫王教训儿子的时候,卡努特已经回到了家,被老爹教训过了。
虽然卡努特将奴隶留在了庄子里,又把自己带回来的货物,和五箱金子一齐丢给了老爹,但当爹的还没老到动不得的地步,又有偌大个庄子,怎么可能要儿子的财货?虽说整整五箱金子确实太特么吓人了——就算著名的丹麦海盗王斯文,前往不列颠勒索,所带回来的“丹麦金”也只是白银而已。
板着脸臭骂了卡努特一通之后,马格努斯带着点肉疼的将钱财货款全部丢回给儿子,只留下那些奴隶。
教训过儿子之后,老庄主将跟随儿子一齐迁移过来的诸多庄户安置到了他家庄子左近靠着梅拉伦湖的地方——这样,除了耕种、放牧之外,这些新来的住户也就可以通过捕鱼来获得额外的食物补充。
除此之外,伐木区、牧场、耕地、渔场都要分配调解,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而这些新搬来的人家也都需要重新盖房子。
不过反正北欧人都是天生的木匠,伐木建房这些小事自家就可以解决,不必卡努特或者马格努斯额外费心。
至于那些罗马俘虏,由于劫掠时卡努特着意挑选的都是工匠和他们的家人,因此算是特别有价值的俘虏,便好吃好喝的养了起来。
而可萨人中的妇女和孩子被留在庄子里,男人则被放出去帮马格努斯放牧牲畜——和南边地方不同,北欧人虽然也将奴隶视为自己的财产,但在处置上却显得相当宽容和仁慈,因此也极少有奴隶试图逃跑之类的事情发生。
而卡努特自己,则带着他的兄弟们每日里在庄子外面练兵。
原本北欧人的战斗,无非是聚拢了能征善战的好汉,结成团冲过去,生死各看本事,而所谓的练兵就是好汉们之间相互打斗,磨练格斗的技艺。
但卡努特前往君士坦丁堡,并不只是售卖琥珀、毛皮、奴隶和海象牙,更在那座伟大的不朽之城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罗马人的战法。
和习惯了猛冲猛打,打死拉倒的北欧人不同,罗马人的战法更加强调团队合作和防守反击。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以盾牌彼此护卫结成战阵,抵住敌人的进攻,抓住敌人攻击时的漏洞发动致命的反击。
除此之外,罗马人的重装骑兵部队也给卡努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人马具甲的精锐骑士列成钢铁长墙挺枪前进的时候,就算是以卡努特的自信也不想正面对上。
话虽如此,卡努特却并没有让北欧人完全照搬罗马人战法的意思——别的不提,就是他自己,也绝受不了那种顶着盾牌让别人打好久才能还击一下的作风。
而且,以拜占庭那样一座神迹之城,和罗马帝国那么广袤富饶的土地,所能养得起的重装骑兵也不过就那么些,卡努特也不认为自己养得起。
卡努特重点学习的,只有三个方面——令行禁止的纪律、训练有素的战技、持久过人的体能。
至于精良的装备什么的,就算卡努特之前洗劫了塞浦路斯的一座港口,他也没能弄到足够多的“罗马人的”铠甲。而且,为了验证缴获的铠甲是否坚固,其中的大多数也都毁在了他和他弟兄们的剑砍斧劈之下。
虽然这些破烂也被随船带了回来,但庄上并没有足够的铁匠,因此想要给他的每一名弟兄都配上一套能挡得住卡努特一剑的铠甲,暂时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眼下,卡努特所进行的科目,就是体能和战技的训练——所有人都要在身上挂满三层破破烂烂的锁子甲,戴着头盔,背着大斧,提着捆在一起的三面盾牌和手斧,挎着宝剑,跟卡努特一齐绕着庄子长跑,跑步的时候还得按着步子的节奏做出举盾防御、推盾反击、挥斧劈砍的动作。
这样的操练,从每天早上吃过饭开始,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每每都把这些无惧风雨不畏刀斧的好汉操练得精疲力尽。唯独卡努特自己仍旧活蹦乱跳,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而到了晚上,卡努特就毫不吝惜的让人煮了大锅的杂菜肉汤来宴请众家兄弟,补充他们一天所消耗的力气,让他们好好的用热水洗刷过身体之后睡上一整晚,第二天再来训练。
这样的训练,消耗极大,即便卡努特带回来了大笔的金银,却抵不住庄子上和周围地方的牲畜、粮食有限,于是只能朝别的地方购买牲畜。
这样训练了约一个月,迁徙的庄户人家都已经安置完毕,而哈康那帮弟兄也坐船过来了这边——那边的迁徙也已经完成了。
于是,哈康和他带过来的弟兄们便也加入了这场让除了卡努特之外的所有弟兄都叫苦不迭的训练。
再过了半个月,卡努特的两个哥哥,居达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名叫马格努斯和哈拉尔德的便回来了。
这两兄弟先前带了船只出去“做生意”,却即没有去君士坦丁堡,也没有去不列颠,而是到了诺曼底地方上,在诺曼底的公爵善良者理查麾下效力,和法王的军队一同对勃艮第人作战,赢得了赫赫威名和大宗赏赐。
这一年里,勃艮第人终于向法王屈服,而两兄弟也觉得自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辞别了慷慨的公爵,带着自己的一彪人马,满载了公爵赏赐的金银财宝,坐了船启程回家。
兄弟两个还未到家,就已经听说了自己小弟的英雄事迹,于是倍感荣耀。等回到了家里,又见到卡努特麾下那群并不逊色于自己身边百战老兵的丁壮,便越发欣喜于家族的兴旺发达。
当天晚上,庄园里便摆起了酒宴。原本庄园里就有数十名曾在马格努斯麾下效劳的好汉,新近迁徙过来的庄户中又有百来名能征惯战的英雄,加上卡努特的两个哥哥带回来的两条船百来名老兵,以及卡努特自己的三百多兄弟,这次飨宴便聚集了近六百人之数。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吃喝,往日里马格努斯用来宴客的大厅明显坐不下了。于是便清空了庄子里的一座仓库,在墙壁上挂满盾牌,搬来长桌摆放食物,用酒桶填满长桌之间的所有空隙,供所有好汉在仓库里大吃大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所有人进入仓库之前都解下了武器放在外面。
在老马格努斯简单的说了些话,宣布酒宴开始之后,麦酒、葡萄酒和蜂蜜酒就迅速的一桶一桶的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大块大块的熏肉,整串整串的肉肠,成筐的水果蔬菜,以及数之不尽的鱼肉和贝类。
紧接着,来自各地的好汉们便纷纷开口,赞美分金的恩主的慷慨豪爽,夸耀护主家族的兴旺强盛。其中,几个颇有诗的人还当中即兴朗诵了诗歌,赢得了满堂喝彩,和马格努斯赏赐的金环。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那么平和了——北海上讨生活的汉子,自负武勇、向人夸耀是常有的事情,而眼下大厅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又分属于不同的团体,难免相互间便起了攀比竞争的心思。
开始的时候,这些汉子还只是相互夸耀自己经历的战阵——不列颠人、勃艮第人、卡雷利亚人、斯拉夫人、乌古尔人、可萨人、罗马人、萨拉森人、柏柏尔人、苏丹人——这些世界各地的不同民族,都荣耀的跻身北欧好汉的敌对名单之列。
但是,随着酒消失得越来越多,好汉们的嗓门也越来越大,进而开始手舞足蹈,用羊和猪的腿骨模仿武器向别人展示他们经历过的厮杀——而且,对于到底谁经历了最值得称道的大阵仗,谁的武艺更胜一筹,分属不同团体的好汉们显然各自意见不同。
于是,争吵很快就变成了比试——在确认主人没有丝毫感到不快之后,汉子们搬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酒桶,开始在旁人的加油起哄中掰腕子比拼力气。
接着,有身手敏捷的便叫别人扛起盾牌,开始表演在起伏不定的盾涛之上躲闪腾挪的本事——不止要在一群喝醉了而变得摇摇晃晃的汉子们扛着的盾牌上飞奔不停,更要随时接住底下人抛上来的牛角杯一饮而尽,滴酒不漏,才算得上真正的好手。
看到这样的热闹,剩下的汉子们也不甘寂寞,甩开了膀子和随便找的什么对手展开了徒手角力,也赢得围观的人们声声喝彩。
面对这样的热闹,老马格努斯也显得格外开心——年轻的时候,他往往是场下和人拼斗的那个,而现在年纪大了,坐在台上看看年轻人们的比试,回想一下曾经的辉煌也是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而在老马格努斯手边,兄弟三个也聚在一起,端着牛角杯愉快的看着场上的喧嚣低声交谈着——对于卡努特这些年来的遭遇,两个兄长也很关心,而更关心的,则是卡努特的“罗马式新城”的事情。
就在整个仓库里热烈而欢乐的喧嚣着的时候,哈拉尔德的惊叫瞬间让这个场子安静了下来:“你疯了!堵住梅拉伦湖!你打算和整个乌普兰作战?”
顿时,整个仓库变得一片死寂,所有格斗和比拼中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直勾勾的看着卡努特——能够叫一贯谨慎缜密的哈拉尔德这么失态的大叫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发觉自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卡努特毫不怯场的干掉牛角杯里的一整杯酒,将酒杯朝旁边一伸让罗马侍女为自己斟满美酒,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怎么可能?我只是设个关口收点通行税而已。毕竟,要是有海盗打过来了,我们的城可是要第一个阻挡进攻的。”
这句话让仓库里的牛角杯掉了一地——怪不得哈拉尔德会那么失态——拦住梅拉伦胡的入海口,向所有过往船只收税,这是连国王都没敢干的事情!
至于什么“阻挡海盗进攻”……
虽然偶尔也有不知死活的海盗想要沿着梅拉伦湖劫掠点什么,但总的来说,乌普兰才是最大的海盗巢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