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夜,雷声轰鸣,大雨滂沱。
丁家堡外,淅沥雨声中,突然传来如释重负的喟叹,“就是这里了。”
三千里不眠不休的追寻,直到四天前线索骤断,令她一度以为又要竹篮打水了,没想到今晚,远处的风,又传来了那阵若有似无的特殊香气。
天上疾电闪过,大地亮如白昼,少女站在野草齐腰的山坡间,任凭瓢泼的雨水从帽檐流入,打湿了她的面庞,又顺着发梢蜿蜒滴落。
这狼狈的表象下,是一双掩映不住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正欲迈步朝前走,忽然又顿住,似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
“怎么?”她奇道。
“不妥。”有个声音在她颈畔絮絮低语,然后少女脖颈处的披风一动,一条围帛似的红绫从里头钻了出来,朝着前头丁家堡的所在,十分拟人化地作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这个地方不对劲,不过雨太大了,掩盖了气味,我不能确切地探查里面究竟怎么了。”
“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进去看看。”少女强抑心中的激动,“虽然现在闻不到了,但我很确定这场雨前,帝药的气息就在这里头出现过。”
事关重大,红绫也知道帝药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重新缩回了少女温暖的脖颈间,不再说话了。
少女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再不犹豫,她迎着雨水,大步走到丁家堡下,那高大的围墙对她来说根本不能有丝毫阻碍,不过数个纵跃,借着风的力量,她的身子好似比羽毛还轻盈,轻轻松松地就飘上了墙头。
刚上了墙头,她马上就意识到了红绫方才说的“不妥”,究竟是怎样的不妥了。
四周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像丁家堡这样的江湖世家,怎可能晚上连个岗哨都没有?
她沿着内墙的楼梯走下墙头,进入到丁家堡内部的走廊里,四周空空荡荡,她观察了壁上的火把,熄灭了有些时候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结实巨大的黑色石门,此刻严丝合缝地闭着,透露出些许不详的气息。
“小心点。”颈畔的声音提醒她。
少女微微点头,来到门前先目测了一下这扇巨门的厚度,而后闭了闭眼,两手有青蒙蒙的微光浮现,她毫不犹豫地一推——
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暖意扑面而来。
少女的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僵住了。
黑色的石门被她推开了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缝隙,透过这道缝隙,她看到了……满地尸体。
这是一个宽敞又华丽的厅堂,应该是丁家堡用来宴会宾客的地方,桌上是未尽的菜肴,高悬壁上的灯盏,甚至还燃烧着明亮的火光。
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暖的所在,却已成了修罗地狱!
有些尸身浑身是血,显然生前做过激烈的拼杀,然而大部分人身上都是整洁的,没有明显的伤口,透过他们身上的服饰,不难发现他们都是丁家堡里的侍卫、婢女、厨子……
是什么让他们聚集到了这个地方,甚至不曾反抗,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是失魂,”红绫从她颈间探出头来,“他们的魂魄都被收走了。”
少女纤长的秀眉蹙起,还未有下一步决定,突然听到后头远远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嚎叫!
身形一动,她的身体已先于思维,朝着声源所在箭一般射了出去。
当她赶到院门外时,正好看到一个女人倒在了地上,脖子呈现出一个奇异的角度,而站在她身边背影高挑的黑袍人正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藏进了袖子里。
“白雀大人,正如您所料,那东西被丁泓天藏在了这里。”一个黑衣人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双手上举,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个盒子。
少女紧紧盯着那位“白雀大人”的动作,看他接过了盒子,轻轻打开来。此时,她的耳边还响着红绫的提醒。
“别靠太近,此人深不可测,小心被发现。”
红绫的话刚说完,那位“白雀大人”打开盒子的手就蓦地顿住了,头一转,视线笔直地朝少女的所在扫来!
少女的心砰砰地跳着,赶紧闭上了眼睛屏气凝神,幸好她在来时的路上,就掐了法决,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她对自己的本领很有信心,但没想到这人的感官居然敏锐至此。
那人朝这边扫了几眼,皱了皱眉。
“白雀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旁边的黑衣手下也跟着他往这边看了几眼,但除了院门、花坛,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少女闭着眼,看不见眼前如何了,空气里安静了片刻,缓缓传来一道磁性却有些低哑的声音,“方才似乎有人窥探。”
顿了顿,这个声音又道:“罢了,大概是我多心了。”
“他把头转回去了。”她闭着眼睛不能说也不能看,但是红绫,由于它的真身并不能算是“活”物,却是不惮的,而且它说的话,只有它的主人能够听到。
少女重新把眼睛睁开,却再不敢瞟到这位“白雀大人”身上去了。
“盒子打开了,那不是帝药。”红绫对她道。
空气里并没有特殊的香气,这也印证了红绫所说的话,少女不由非常失望。
这伙人的目标不是帝药的话,那帝药又会在哪里呢?拿着帝药的那人,现在还在这里吗?还活着吗?
她从西边一直追着帝药而来,除了四天前突然断了气味,此前帝药也在一直不断地移动。而今晚帝药的气息重新在丁家堡出现,这说明拿着帝药的人,到达丁家堡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四天。
可是现在丁家堡被灭门,她再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了,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就这么又无影无踪了。
“有人来了。”红绫刚对她道完,风中就隐隐传来了清脆悠长的铃声。
是个一身苗女打扮的妙龄女子,只到膝盖的藏青裙裾下,露出一对天足,纤细修长,踏着雨水翩然而来,却不沾半点污秽。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双脚上系着的金铃,造型独特,如人颅骨,其上还有古朴繁复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