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修揶揄道:“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皇帝陛下是怎么处置徐相的了,也不能看到徐相是怎么的失魂落魄的。您说是不是,阿姐?”
楚云深靠着廊柱,道:“徐相人也经历过不少朝堂风浪,又是皇帝的老师,怎么着也多少懂点自己的学生意欲何为。只要他没有被权力**迷了眼,应该可以看得清楚。暂时蛰伏一下,皇帝还会重新再用他的,毕竟,这朝中有不少他的门生。”
李凌修不赞同楚云深的话,他没有楚云深想的那么深,只是道:“您也说了,只要徐相没有被权力迷花了眼,但是,徐相笑傲朝堂这么多年。能不迷眼吗?这很难说吧,阿姐。我反倒是觉得您不入趁他病,要他命。干脆弄死他得了,费这么大周章。若是让这老头再出来作恶,还得害死多少无辜女子。”
徐相一直满口都是仁义道德,被他的仁义害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即使不是直接的。
楚云深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徐相的话一直被世人奉为圭臬呢,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怎么不自己试试?凡事落不到自己头上,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的事儿。若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希望他能舍得。”
李凌修说:“想来是舍得的,为了成全自己的盛名。”
“还真有这样的人啊,想象不出来。”
李凌修反倒是习以为常,他在冀州见惯了这种事,楚云深对他的态度感到好奇,便问他是怎么回事。李凌修说:“冀州那犄角旮旯的地儿,一个小坡村子里,都有不少将女子沉塘的事。理由都是很单一,失节。”
楚云深皱眉,道:“失节?她们背着丈夫私通别的男人吗?”
李凌修说:“这谁清楚啊,反正罪名也是人给安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必须是真的。反正,被人泼上脏水,便再也洗刷不了了。”
“也不管证据如何,就是给人安上罪名,然后沉塘。这些女子的父母都不出面吗?”
“他们不会管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者,坏事传的很快,他们都恨不得跟自己这个道德败坏的女儿撇清关系呢。”李凌修也是无奈,他之前见过的这种事真的不少,女子麻木的被人沉入水塘,直到水面平静,再也冒不出一个气泡。“也不是没有人想救自己的孩子,但是,能救得了吗?救不了。阿姐,帝都还算是好的,总有人比较,嗯,有良心?越是乡下的地方,族老说话的分量就越大。甚至能比地方官都有用。”
楚云深疑惑道:“可是冀州明显不是啊?冀州知府林子国不就是……难道,他还有别的意思?”
李凌修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有什么事,能让他不惜背上千古骂名也要做呢?”
许是为了维护皇帝陛下的统治吧。楚云深心里默默说道。李凌修的随口一提,让楚云深有些明白,为什么安元谦对他犯了大错的表弟处理优容。到底是与不是,冀州之事,已经过去许久,楚云深又没有牵涉其中,也不知道其中机锋如何。
李凌修话风一转,转而谈起了还躺在床上的月无限,他问楚云深准备如何处置月无限。楚云深也没有跟他提到过跟月无限的纠葛,但是,从楚云深跟更宿以及月无限之前的对话中,李凌修也能看到一二。
楚云深只是想先把月无限口中的那堆宝石划拉到自己身边,看看这次能不能找到自己合心意的石头。处置的话,月无限虽然让她跟安凤宣起了小小的矛盾,不过,到底也是她有错在先。再者,她有什么资格处置月无限?
李凌修有些诧异,低声问道:“您没有想将他收入自己麾下吗?”
楚云深还真没有这个想法。
李凌修左右前后看了看,见更宿在屋里熟睡,月无限尚未清醒,指指廊下,意思是有事屋外谈。
“有什么事?”
李凌修恨不得将各种厉害掰开了揉碎了塞进楚云深的脑袋,他受安凤宣跟老赵掌柜还有丁账房的影响比较大。凡事喜欢往“利”字上靠拢,少年意气以及逐渐显现的生意人的精明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月无限是个很厉害的人,您不要看他现在没落了,仇敌一堆,但是,他身上可用之处仍旧是多的多。安小王爷曾经跟我提及过他,话中满是对他的赞赏之意……”
“等等等!安凤宣跟你说过月无限,他是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说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个李凌修是措手不及,他忙道:“就是上次你们两个一块出去结果没有一块回来那次。小王爷评价月无限是人中之杰,说他心机城府皆在阿姐之上,会是对阿姐很好的助力。还说,要是有可能,您一定要跟他处好关系。”
安凤宣什么性格,楚云深也摸了个三四分,看人很准,也很高傲,“人中之杰”这样高的评价,他估计也是头一次按在人的头上。对此,楚云深完全的嗤之以鼻,“他再厉害,我也不喜欢。不是,李凌修,你是我的伙计啊,干嘛要听安凤宣的话?”
李凌修则说:“因为小王爷说的在理。阿姐,您有时候,是不是太过意气用事了呢?”
“嗯?”楚云深一挑眉梢,指指自己再指指李凌修,“你好像没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吧。说的就跟每次打架你不是最先冲上去的一样。”
“所以我在努力改正我身上的毛病。总之,月无限这人,真的值得您深交。”
“再看看吧,月无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过来,另外,你不是审问出来是谁派人来杀月无限的吗。你觉得我们能跟月无限合作,顺便无视他的仇敌吗?”
李凌修道:“我想,阿姐肯定不会将那个贵人放在眼里的吧?”
楚云深翻了个白眼,说:“在不在乎是一回事儿,但是,他能给韵香居,给大家带来的伤害又是一回事。你看,我们只是小家小户的,受不得这么大的冲击。”
“阿姐您甘心?这院子冲刷起来,可是麻烦的厉害啊。”李凌修道。
楚云深直接猛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你一直怂恿我是怎么回事?胆子大了啊。”
李凌修却道:“多一个合作者对于我们来说,总是好的。您也说了,要让我进入稷宫学习。咱们是站在凤宣大哥这一边吧。当然,您也可能没有想站队。但是,在外人眼里咱们就是站在安小王爷这一边的,该对付还是得对付吧。”
“麻烦啊。”楚云深恨不得抱着柱子撞头,是她自己强行拉着安凤宣入伙,接着发生的种种就有她自己的一份责任。“你说安凤宣他得有多可怜。”
“听叶大哥说,快到了凤宣大哥回到云州的时候了。回去,他就是镇南王府的世子爷吧。也算是苦尽甘来……吧……”李凌修越说声音越小,跟楚云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对安凤宣回到云州能过上太平日子都没有多大的信心。
楚云深摆摆手,道:“咱们别说安凤宣了,他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咱们又不知道镇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瞎猜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李凌修看着楚云深,楚云深正色道:“当然了,要真是楚智明那样的父亲的话,咱们能帮肯定得帮是吧?”
“您为什么不补充一句,镇南王远比楚智明要厉害的多,聪明的多。”
“那是因为我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咱们又没见过镇南王,一切定论,只能在见到人之后才能说。想来,镇南王能成为一方霸主,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总不会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当然,在楚云深见到镇南王之后,她恨不得穿越到几个月前,将自己这句话给利落的收回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楚云深到底是见识的太少了。
现在这两人从徐相聊到月无限,再从月无限转到安凤宣。两个之前差点被饿死的小孩儿,现在在感叹安凤宣活的不易,也是让人好笑。
“阿姐,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替你们开疆拓土,让百夷来拜,瞻仰你们的不世风采。”
楚云深汗颜:“这跟我和安凤宣没有多大的关系吧。这话,说出去就是大逆不道了。”
大拇指指指自己胸口,李凌修道:“肺腑之言。阿姐,往后,我就要跟着大哥哥们的脚步走了。”
楚云深翘着脚尖,眼中溢满笑意,竖起大拇指,道:“这很好啊,好好跟白飞扬大哥还有叶正心苏景深他们学学吧。李凌修小将军,我看好你哦!”
老赵掌柜来招呼两人吃饭,他随便去街上买了些馄饨烧饼,几人凑合着吃了。
老赵掌柜问楚云深如何安置月无限,并将他自己打听的一些事说与了楚云深听,“……这帝都赌、坊说是被查封,不过,上面有上面的命令,下面也有下面的应对的法子。不少赌、坊都转了地下,虽然伤了皮毛,但是,能伤筋动骨的很少。只是不知道这月无限这年轻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一夕之间被清洗个干净。小老板,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月无限沾上就是个麻烦。”
楚云深拿着汤匙慢悠悠的搅着馄饨汤,闻言,问道:“那现在把他给扔出去?”
老赵掌柜眼一瞪,“那怎么行。太没良心了,我话的意思是让您先看清楚其中的厉害再做打算。既然能清洗得了原来赌坊,小小的韵香居定然也不在话下。”
楚云深舀了一个馄饨,就这汤匙里的汤吃了下去,“您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咱们这人都救了,也万万没有将人再丢出去的道理。老赵掌柜,我虽然深知对付月无限的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是也有信心护得韵香居周全。您就放心吧。我想了想,咱们今日将人丢出去,来日咱们若是落难,别人也可照做。”
老赵掌柜不住的点头,“老朽就是这个意思,老朽还怕您嫌弃他麻烦呢。”
麻烦倒是真麻烦。楚云深心说,不过,好处也是挺多的。
她现在看着月无限还是有些不自在,自己去赌、场大赚特赚,被人给抓了个正着。不过,她愿意听安凤宣的话一试。有利可图总是好的。再者,她也不喜欢对付月无限的那个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之前徐相闹出的大事件刚刚冷却了一点,帝都老百姓还在感叹,关于徐相的事实在是太少了,关于徐相的一些传闻就在帝都悄然流行开来。这其中有楚云深早已经查到的徐相逼死诸多女子之事,也有更为隐秘的一些事。甚至,关于徐相的庶子以及手下如何贪墨钱财结党营私强抢良家女子强行夺人家产谋财害命等证据,赤、裸、裸的被写成了小册子洒满了整个帝都。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令人发指。一时之间,说书先生都慌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是好。于是,整个帝都的说书先生约定,按照顺序一人一件的讲,所以,只要将帝都的茶馆酒楼挨个逛一遍,都能听到关于徐相以及徐相庶子手下的轶事,都不带重样的。
帝都府尹格外的忙,他不仅要组织人将散发在各处的小册子尽量收集起来,还要根据小册子上所记载的内容挨个查证。最后,实在无法,移交给了大理寺。
“这是谁这么大的神通,怕不是翻了徐相家里的犄角旮旯了吧?”帝都府尹谈及此事,仍是心有余悸。有些案子他是可以查的,但是,有些案子,必须由大理寺出面才行。
楚云深的第二波跟第三波计划没有用上,就被人给抢了先。她猜测八成是安凤宣在背后搞的鬼。不过,这样也行,她就端坐着,看看徐相以及徐府有什么反应吧。
不过,她现在也脱不开身,月无限的高烧逐渐退去了,但是,人还没有醒。药是她自己弄的,她必须留下来看看后续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谢天谢地,终于在一天之后,月无限醒了过来,他动了动干裂的嘴皮子:“……”
更宿激动的凑了过去,“坊主您有什么吩咐?”
“……饿……”
楚云深对李凌修说:“把粥给他端上来吧。”
月无限垫补了一碗小米菜粥,总算是有了些力气,他在更宿的搀扶下起身下地,跪在了楚云深身前。
“楚老板的救命之恩,月某人没齿不忘!”
楚云深对于这些的动不动就下跪已经见惯不惯了,她往边上移动了几下,不让月无限对着自己。
“有话你起来说吧。”showContent("120706","33728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