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长的睫羽如同蝴蝶的薄翼轻盖在眼睑上,高挺的鼻子下,薄唇紧闭着。
此人五官精致,面容刚毅且丰神俊朗,我的小手不由覆上他的睫毛、脸颊,片刻失神。
铃兰拿着热汤与暖炉再次赶来,便看到公主竟做了如此出格的事,公然触摸一位陌生男子的脸颊。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有失体统!”铃兰出言阻止道。
“有什么授受不亲的,我喜欢,大不了招他当我的驸马!”我竖起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娟烟眉,神色倨傲,不服气道。
虽然大放厥词,但我并没有朝那个方向想,只是气闷。
不过是朱子那样的酸儒编造出来用来哄骗世人的虚礼,也就铃兰这样没见识的丫头较真,我琉璃何须听信遵守?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别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了,要是皇后娘娘听了,只怕也会责怪您的!”铃兰听了我的话更是后怕,公主虽然骄奢,但行事丝毫不轻浮,莫非小小年纪就起了收人当男宠的心思?
铃兰想多了,我才九岁,虽然受父皇母后耳濡目染懂得颇多,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铃兰,你比我大两岁好意思说我是你的小祖宗吗?”我饶有兴致的嘲弄道,也知道铃兰不过是夸张的说法。
“……”
“公主,马车修好了!”那边的小厮面带喜色的跑来通禀道。
“知道了,过来几个人将这个人搬到马车上!”我冷声吩咐道。
小厮看到那人却有些犹豫,这人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说到底公主是女孩子,男女有别,与公主共乘一辆马车也说不过去。
“有铃兰在马车中照看,你们还怕这个垂死之人能轻薄我吗?”琉璃消除随从们的担忧,站在道德制高点言辞凿凿道,“此行是为母后祈福的。天寒地冻,难道你们要让本公主见死不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是为母后积福,我也该救他!”
琉璃看向奄奄一息的少年,嘴角轻勾,心道,算你走运,遇到了大发善心的本公主。
轻薄?这倒没有怕,只是怕公主心血来潮把这样好看的少年郎吃干抹净,一旁的铃兰虽然躬身默不作声,却在心里腹诽着。
我瞧着铃兰一脸不怀好意,回瞪了她一眼。
毕竟我才是这里最大的主子,任谁也不敢忤逆我,也就遂了我的意愿。
“公主他冻的不轻,若是没遇上我们,恐怕已经冻死了。”铃兰细心照料着少年,蹙眉有些心疼道。
我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若是没遇上自己,会有怎样的际遇,但此刻他的确像一个不期而遇的异数闯入了我的生命中,并在若干年后给我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个少年便是尹一方。
许是因为他的相貌,亦或是他眉峰间隐约透露出的不甘,我救了他,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很庆幸,当时古道热心肠的救了他。
若再推迟两年,我恐怕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与勇气去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而铃兰也不曾预料,公主当时的那一句戏言,在日后竟然成真。
到了寺院,皇奶奶早已恭候多时。
所幸我告诉她路上马车坏了耽搁了时间,皇奶奶也没有追究自己的过错。
我跪在皇奶奶身旁的蒲团上,晶亮的目光偷偷的瞄着,那般虔诚信仰佛祖的皇奶奶,一阵失神,直到接过主持递过来那三柱焚香,才回过神儿。
我有时候会想拜佛有用吗?后来我明白了,拜佛根本是无用的。
若有用母后那样良善的人也不会赴死,弟弟也不会连一眼太阳都看不到,就被人谋杀胎中。
拜佛,只不过是给皇奶奶这样虔诚信佛的人在心里找了个皈依之地而已。
那年的冬天真的很冷,我将少年交给当时赫赫有名的医仙灵弟子魏冬青医治。
魏冬青见少年虽然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却骨骼清奇,反而喜不自胜。
我也没想到待少年痊愈,竟成了魏冬青第二个关门弟子。
更没有想到因为母亲的溘然长逝,自己居然阴差阳错成为魏冬青第三个关门弟子。
琉璃漫无目的的走着,回想着,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无人之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向来路痴的琉璃,看着两面蜿蜒延伸,模样十分相似的鹅卵石道路,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才好。
恰巧碰到刚刚拜别舒太妃的馨贵妃一行人。
“公主,你怎么只身一人到这儿来了?”馨贵妃一双清丽的美眸暗含疑惑的问道。
“闲来无事走动走动,不小心走到了此处。”琉璃面带浅笑的回应着,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嗤笑,“算来,我与馨贵妃娘娘着实有缘。”
“第一次在宫里迷路,就走到您的宫门口。如今闲逛迷了路,又刚好碰到您。”
转而半开玩笑道,“这般妙不可言的缘分,可见娘娘是上天赐给琉璃,当为琉璃指点迷津的贵人。”
“公主说笑了,公主身份尊贵,本宫不过一介宫妃哪能攀称上公主的贵人?”也不知琉璃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馨贵妃含笑打趣道。
“公主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不然为何这么说?
“琉璃每走一步,便觉得步履维艰,馨贵妃娘娘可知为何吗?”琉璃清冷的眸睇向馨贵妃,似寻求解惑。
馨贵妃微微垂眸,颇具禅意的安慰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公主何不尝试着放下那些糟心的事儿?”
“事儿可大可小,可放可不放。有些事一旦成了执念,只有两种结果,或成功,或毁灭。”
“馨贵妃娘娘认为琉璃会成功还是自取灭亡呢?”琉璃笑意浓深的看向馨贵妃,颇具深意的问道。
“公主天资聪颖,做什么事儿当是事半功倍,自然会成功的!”馨贵妃的话讲的颇为好听。
“那琉璃在此先谢过馨贵妃娘娘的吉言!”琉璃肉眼不可见的微倾了一下身子,以示尊敬。
“馨贵妃娘娘曾亲口告诉琉璃,您是母后年少时的闺中密友,感情甚笃。当年虽然因为误会,你与我母后生分了,但彼此的情谊还在。我母后当年因受人陷害,死不瞑目,不知馨贵妃娘娘是否能为我母后报仇雪恨做些什么?”
“譬如手刃陈氏!”琉璃贴近馨贵妃的耳畔,目光嗜血道。
馨贵妃呼吸一禀,感受到琉璃身上那种来自地狱的压迫感,琉璃心中的恨意,她已经深深体会到。
死不瞑目吗?馨贵妃抿着苍白的唇,一阵冷汗。
馨贵妃立刻屏退左右,直接问道,“璃儿希望本宫如何做?”
“琉璃言已至此,至于如何去做,但凭馨贵妃娘娘做主!”
琉璃不相信以馨贵妃的慧智不明白她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
她的目的是毁了陈氏,以报当日她陷害母后之仇。
所以琉璃不介意使用同样的方法让陈氏的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