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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躲了。(.)”S城水库,王钦举着手机,通过APP的摄像功能看着悬浮在空的半透明状形体:“你无法逃避责任。”
“你能看见我?”
通过手机耳机,王钦听见了甄姬的疑惑。
很温柔的声音,平和、庄重,尽显大家风范。
“我来送你回去。”回答:“送你,或者强行送你。”
“凭你?”水库的水悬浮在空,逐渐汇聚,最终凝结成一具波光粼粼的肉身:“你没有战斗能力。我感觉得到。”
“你在这个世界杀了人。”王钦放下手机,平静地看着悬在眼前的水做成的人。
甄姬微笑:“那又如何?”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你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苦读十几年兢兢业业治病救人的好医生因为你承担着过失杀人的罪名。这个世界容不下你了。哪怕是思念体也不行。”
“思念体。”甄姬掩唇微笑:“你管这个叫思念体啊……的确,思念体。”她垂下眼眸。水库里的水还在凝结,阳光很毒,她的身体在蒸发:“我因思念而停留,我因留恋而止步。哪怕肉身灰飞烟灭,我的心、我的思想,依旧留在这个位面不肯消散。这么多年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否定我的一切,我怎么能走,我怎么甘心走呢?”
她用那对水润的眼眸凝望着王钦:“对,我杀了那个孩子。可我是平白无故杀人的么?十二年了,我在这个世界,以这种方式游荡了整整十二年。没人看得到我,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我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她垂下眼眸:“十二年了,我已失去了生命的第一跟支柱,而这十二年里,我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根支柱崩塌破碎。可是即便经历了那些,我依旧连恶作剧都不曾有过,我是平白无故杀她的么?”
王钦盯着她的眼睛:“你犯了和你父母同样的错误。”
“错误?”甄姬的身体凝聚完毕。她施施然向王钦走来:“我哪里错了?是她先伤害晴儿的!我的晴儿,哪怕长成如今这幅不知廉耻的丢人模样,她依旧是我的晴儿!”
“不知廉耻?”王钦神情平静的反问:“何为廉耻?”
“她不过一介女流,却如此抛头露面,难道心还有‘廉耻’二字么?”甄姬痛心的望着王钦:“那样粗鄙不堪的举止,哪里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该有的模样!”她恨恨的望着王钦:“我恨透了哥哥,恨透了哥哥家里那不知何为女德的悍妇!我好好的晴儿,我知书达理的晴儿,到了她的手里,竟然说出绝不要把人生押在一个男人身这等离经叛道的话来!三从四德,她全都忘了!”
王钦轻笑了一下。
他知道韩雨琪在看他,他也知道韩雨琪希望他能说服甄姬,自行离开。
主动交出精粹的具化英雄虽然无法在这个世界继续存在,却可以生活在他们诞生的地方:王者大陆。
但若是甄姬执意不肯离开,由他带人将其强行杀死,那么,即便是在王者大陆,甄姬也只能是一具尸体。
但他无法和甄姬交流。
甄姬脑子里的陈旧思想,大概会和封建时期的男人合得来。
终究是大家闺秀,居高位者,但凡新鲜事物,无论好坏,都有机会率先接触。男尊女卑的思想虽早在春秋便已有雏形,却在西汉才开始强化。刚刚推广必然有所遗漏,若甄姬不过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想来还能逃过一劫,可惜,她毕竟出身名门。
王钦那一笑,让甄姬有种莫名的心慌。
那不是友好的笑,也不是认同的笑。
与之相反,她在他的笑容找到了一种令她恐惧的不屑。
她不该被人不屑的。
自光和五年十二月出生。每晚睡觉,都有人瞥见有人为她盖玉衣,后来相士刘良为甄家人看相,他指着甄姬说:“这个女孩贵不可言。”
她九岁便懂得读书借鉴先贤经验,建安年间为四世三公的显赫袁家选,成为袁熙正妻,冀州邺城被曹操攻破后,同时得曹操、曹丕、曹植三人青睐。
这三人,一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乱世枭雄,一个是曹魏的开国皇帝,还有一个是七步成诗、与李白、苏轼并肩的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更被千古名篇《洛神赋》誉为洛神,风华绝代、尊贵显赫。
她是甄家的荣耀,她是三国的传,她是以一人姿色肩二乔的绝代佳人,她是追封昭甄皇后的帝后之尊。
可是到了这里,她却成了被人不屑的那一个?
夫家的轻视、女儿的否认、陌生人的不屑。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变。
她依旧是那个相夫教子的温柔佳人。
究竟是哪错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那个埋葬着她肉身的地方,在那片断裂过她生命第一根支柱的地方,女儿的话,透过墓碑、透过墓碑下她已经化为粉尘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传到她的脑海里。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命运,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她的心在流泪。
墓地空没有云,却突兀的下起了雨。
范羽脱下外套撑到楚云晴的头,被她推开了。
“智者当借力而行。”他说着,盯着楚云晴的半袖衣:“更何况,你没有外套可脱——除非你想给我发福利。”
“在我妈妈坟前说话放尊重些——除非你想我把你一脚从山坡踹下去。”
范羽瞥了眼平缓的山坡,第二次将外套撑到楚云晴头:“如果你愿意陪我一起滚下去,我非常愿意挨踹。”
楚云晴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抱住了妈妈的墓碑。
“在干嘛?”
常年的风尘让墓碑落了土,雨刚下,还没洗净,只是全都打湿成了泥。
楚云晴抱着墓碑,简约干净的白T恤立刻染了泥:“淋雨会感冒的。”
“那只是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儿藏着妈妈的石头。”楚云晴固执的抱着墓碑:“这些年我太忙,每次下雨都不在妈妈身边。既然这次在,不要让她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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