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休有心安慰黄铮,阿铮已经咣当一声关了窗户,后背靠着窗棱,鼻子发酸道:“你走吧,走之前就不要见面打招呼了,从此相忘于江湖吧!”
杨休抬起手掌,抚摸着窗棱上纤细的影子,眼睛再度红了起来,心中的愧疚逐渐升腾,浓浓的化不来,会不会是自己太自私了?
是自己一直不肯放手阿铮。
每每想到阿铮会给别的男人洗手做羹汤,会给别的男人穿线做鞋子,会给别的男人浅笑凝眉怒嗔,甚至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他都会痛的喘不上气来。
或许,只有自己死了才肯放手……
杨休的手抚在阿铮的头的影子上,艰难的而哽咽着说道:“阿铮,如果我死了,那些要挟自然失效,找一个疼你的人、就、就嫁了吧。”
窗棱上的影子僵住,如同风化的石头,让人不由的相信,只要风一吹,那影子便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杨休的声音沉闷,继续说道:“千万别嫁萧毅,那家伙心里眼里只有大齐国,只有萧家,你顶大天是第三……”
“不要嫁严石头,他只知道听他娘的话,他娘虽然感激你曾经救过她和她儿子,但她骨子里瞧不起你刘、黄、陈三变姓氏,以后婆媳问题严重……”
“不要嫁读书的秀才,秀才虽然能出口成章、吟歌唱曲,但明哲保身的思想严重,怕会酸你陈家嫡女的身份………”
……
杨休喋喋不休的絮叨着,黄铮本就难以抑制的情愫终于再度崩溃了,泪如决堤,猛的推开窗子,窗前已经静悄悄的,哪里还有杨休的影子?
黄铮傲慢恼的大骂道:“杨一毛,我黄铮嫁猫嫁狗与你何干?要你管?!你给我滚,要多远有多远!”
黄铮气恼的跺着脚,最后抱着头躲在暗夜里,如同大雨里迷路被淋得透湿的小狗,失去了走下去的方向与勇气。
暗影里的许嘎子看着动容,走到黄铮面前,居高临下道:“三日后,鸡鸣第一声大哥便会离开,如果不去,我保证有一天你会后悔。”
许嘎子转身默默的离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杨休的感情由感激到敬佩呢?
也许是从杨休告诉兄弟们,所有被通缉的人,都可以入军籍,不仅可以明目张胆的走在阳光下,还可以凭本事论功行赏,福荫子孙。
也许是从杨休带伤放血,防止弟兄们得大肚子病;
也许是从杨休叮嘱女人再嫁之时……
黄铮抱着头放声痛哭,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痛着,如同被虫子一口一口的蚕食,她终是不知道,她的心还在不在。
……
萧毅所处的竹楼。
一个纤细女子,直直的跪在楼前,任秋风强劲也吹不动她分毫。
萧三面色不悦道:“孙姨娘,你这是要威逼少将军吗?因为孙家的重罪,少将军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而你这条命,也是借了萧家姨娘的光捡回来的,何必苛求!”
孙赤兔并不起身,有些无助道:“萧三侍卫,夫君是天,我跪我的天,何来的威逼?”
萧三叹了口气道:“孙姨娘,孙家的罪名是京城定下来的,少将军无权改变结果,主子是不会见你的。”
孙赤兔苦笑着答道:“萧三侍卫,草木无根,岂能繁茂?孙家一个小小的商贾,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干的了贩战马,贩铁锭这样滔天的大事?即使我睁眼瞎看不清楚,萧侍卫会不清楚?少将军会不清楚?”
本来带着几分同情的萧三,脸色再度冷了下来,大手一挥,如赶苍蝇般不耐烦道:“孙姨娘且莫胡说,孙家最大的根便是萧家,孙姨娘不会是因为帮萧家运过一次铁锭进北关,便想将萧家一起拉下地狱吧?你孙家,贩铁锭贩兵器成百上千都有的………”
孙姨娘的脸色顿时青一块紫一块的,呐呐解释道:“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是萧家,而是陈家,将罪名给陈家,也许孙家就不会满门抄斩了……”
男子的身影终于自竹楼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孙赤兔面前,孙赤兔惊喜的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萧毅居高临下道:“此事已成定局,不要再起波澜………”
只说完这一句话,男子转身便要离去。
孙姨娘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袖口,手指那样用力,指腹发白,攥得锦锻也起了皱。
萧毅低下头来,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孙赤免的手指,孙赤兔仍旧紧紧抓住不放,咬着下唇道:”夫君,阿爹阿娘已死,贱妾认命。妾身是想求另一件事。再过五日便会开奴市,将军可不可给妾身弄一张买奴柬,妾身想、想将奶娘和小鹿买回来.......“
似生怕萧毅反对似的,孙姨娘忙不迭的解释道:”不用、不用少将军的银子,妾身自己有赔嫁......“
萧毅语气平淡、毫无波澜道:”你若去买自己娘家的奴隶,就是诏告天下,你还是孙家人;反过来,你既然是孙家人,就应该站在卖奴台上,而不是在这里要买奴柬,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此外,你的嫁妆也是孙家陪送的,要上缴朝廷,一个铜板都不能留。“
男子转身离开,背影是那样的绝决,如同无数个独处空房夜晚,孙赤兔的嘴角泛起的一丝苦笑,她已经忘了,上一次男子对她笑是什么时候,或许,这男子,只有在面对那个女人时,才会不经心的绽放出一丝笑颜吧?
想起几日开市后往外发卖的奶娘和情同姐妹的奶娘的女儿,孙赤免的眼睛更红了。
只要能将她们买回来放在身边,尽一尽微薄之力,就算是要了她孙赤兔的命,她也甘之若贻。
至于是孙家、是陈家、亦或是其他什么家,将罪责全都沉在了孙家头上的仇,孙赤免已经不如最初那样在意了,毕竟,逝者己逝,唯一能弥补的,就是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奶娘一家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任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自从被纳进入了萧家,便己内心悲凉;再经孙家抄家获罪之事,便己心如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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