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说：“准确的说，是二皇子。这句猜测的风向，出自那铁匠的口供。听说等明日中秋宫宴后，皇后娘娘会亲自过问。”
李道不以为意：“为了活命，他还真不管不顾了。想帮助皇后在这上面做些文章么？”
“文章肯定是要做的，否则也不会花费这么多功夫。”李意思索道：“只不过，如果皇后真打算扯上二皇子，为什么会特意把他们送到都官曹去？那刘尚书，未必会帮他们作局。”
李道说：“这就要看，这局怎么做了？如果那铁匠死咬二皇子，总归对他是一场麻烦。”
李意不置可否。他想起了那个低眉浅笑的女子，猜测她的心事，似乎变成了常态。
到底是她真的审出什么证据，才有恃无恐？还是另有所图？
李道见他沉默，又说：“有些事，我们不该插手就不要管。太子和二皇子，早晚会有一方败下阵来。我们得在其中相时而动，这只是刚开头罢了。”
李意问：“父亲以为，谁会赢？”
李道意味深长的道：“虽然这句话太过武断，但从历史来看。霍氏选择与谁联姻，谁就赢。”
李意恍然想起，是了，霍家的嫡女一定会嫁入皇家。她迟早也会像她的先辈那样，母仪天下。
他不由得将她的身影与皇后的身份重叠。
她头顶六龙衔珠三凤冠，身着蚕衣皇袍，几千颗珠翠玉石将她的发鬓装点得雍容华贵。步摇上叠撞的红宝石，和她的朱唇相得益彰。
她将坐在御座旁悬挂的珠帘内，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谒。
她的唇角应该是挽起优雅的弧形，那身姿态端庄而不板滞，令人赏心悦目。
自己也会在下面远远地仰视她。
而站在她身边接受臣子跪拜的，将是新一代的帝王。
会是谁呢？
太子？二皇子？或者其他的皇室？
想到这里，李意微微蹙眉。恍然间，觉得这场景索然无味。
……
八月十五，中秋。
《礼记》有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说明早在春秋时期，帝王便十分看重这个节日。
皇帝在华盖殿赐宴百官。因是一年里的重要宴会，所以流程繁缛、华贵、典制化。
到时，百官聚集午门，由司礼官引百官入内。王公、皇族则由奉天门入内。
文三品，武二品以上官，可坐在丹陛（台阶之上的月台）上。其余官员按品阶高低，列座下方。
一次完整的宫中大宴，至少会有三种雅乐。
“中和韶乐”后，皇帝、皇后入殿落座，百官跪拜。
“丹陛大乐”后，皇帝才赐座臣子，他们需再次磕头。
接着便是由礼仪官主持的敬酒。但也少不了跪拜。
礼仪官颂天，你得跪。
礼仪官颂君，你得跪。
还分了王公跪、臣子跪，品级跪。
总之就是流水的敬酒，花式的磕头。
等这一套固有流程走下来，总能闪了不少老腰。
因为是外朝宴，体现朝堂权威，除了皇后，殿上没有任何女子。
其实在霍氏当政之前，连皇后也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直到“中和清乐”后，才有宫女入殿，分给各筵餐食，这才算宴席真正开始。
一旦有了女子出现，整个严肃大殿的气氛一下舒缓下来。想来，这也是女子天生阴柔之美的具体体现了。
乐声起，歌舞也随贯而入。
文穆皇后起身敬酒：“今日中秋佳节，普天同庆。臣妾敬皇上一杯，愿我朝国泰民安，人寿年丰。”
皇帝道：“好。”
帝、后相视而笑，举杯饮了。
皇后坐毕后，杨子雍低低的咳嗽两声，然后缓缓站起。他已经很多天没有露面了，清瘦的双颊显得有些灰白。
他端起酒樽道：“儿臣也祝愿父皇圣体康泰，愿盛世清平。”
皇帝见儿子虚弱模样，想起在围场时，太子情急之下扑在自己身前。虽然这个儿子是懦弱了些，但这份心倒也让他安慰。
于是他也放软了声音：“太子身体欠安，该少饮些酒。”
“多谢父皇挂念。”杨子雍原本应该感念父亲的关爱。但他只是神情闪烁的压下眉眼，不敢正视皇帝。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但他一看见武皇，就想起那日围场，父皇亲杀自己胞弟的场景。
父皇是那样镇定，镇定得令人心底发寒。
皇帝是真龙天子，但不知龙，是否会是冷血的动物？
杨子雍由衷的感到恐惧。他掩袖再次咳嗽起来。
“父皇，太子殿下尚在病中，不宜饮酒。”杨子诀见此，起身关切的道：“我看就由儿臣替大哥饮了这杯吧。我们既是兄弟，共祝父皇的盛世清平！”
皇帝笑道：“子诀和太子兄友弟恭，甚好。”
杨子诀一饮而尽，然后再次掺满，他连饮两杯：“这一杯算我的，我们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皇帝大笑起来：“太子和子诀这杯酒敬得好，有我皇家风范。花瑞，给太子换壶茶来，他既已经敬过了，别再喝酒伤身。”
“是！”花瑞应道。杨子雍也放下酒杯，谢了恩。
皇帝又道：“给二皇子再多加一壶酒，朕知道，他是个能喝的。”
杨子诀无奈的道：“父皇，您这是此消彼长啊，敢情今晚我就得一直和太子殿下对酌了吧！”
杨子诀的戏言，引得哄堂大笑。
皇帝更是眼角三条笑纹弯起。
皇后保持着雍容的微笑，说：“二皇子真是风趣得很。”
皇帝的目光中不掩喜爱之色：“这孩子。”
远远坐在丹陛下的李意，暗自打量着杨子诀。这位二皇子才思敏捷，性情也亲和爽阔，的确有跟太子一争的资本。
酒过三巡之后。
皇后说：“皇上，今日中秋。这节日的由来，原本不只是为了家人团圆，而是百姓为了庆贺一年的秋收。这是个收获之节。所以今日，太子有一礼物呈上，也希望我南朝在力耕数芸后，能欣欣向荣。”
“哦？”皇帝侧过视线看向杨子雍：“太子准备了什么？”
杨子雍起身道：“父皇，儿臣的礼物因近日身体原因，不能亲自献上，所以只能由他人代为上呈。”
皇帝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就拿上来吧，朕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