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没想到你还记得。”
夏乔冷笑了声,嘴角上溢出的尽是讥讽。
程嘉木站在不远处,目光留在夏乔的脸上,五年前有些婴儿肥的脸在五年后瘦了,尖尖的下巴却有些刻薄,特别是她用如此仇视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程嘉木更是觉得浑身的不舒坦。
他避开夏乔的目光,轻声道,“你有什么我不记得的。”
说起来也尽是苦涩,他记忆力好,看什么都是过目不忘,夏乔小时候更是像跟屁虫一样粘着他,就连上厕所,她都得知会他一声。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大概没有吧。
程嘉木走了几步,却在夏乔跟前转了弯。他走至陈列柜里,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漫画书、动漫周边......唯一一个大件的,就是程嘉木此时拿在手里的这个讲座了。
水晶六棱形奖座,冰冷而透亮的光从每个面不约而同地折射出来,下方刻着几个字,这是夏乔拿过的唯一一个奖。
夏乔一凛,疑惑而警惕的目光落在程嘉木手上,“你拿这个做什么。”
这个正是她那座户外攀岩冠军的讲座,这么多年了,多亏了有人细心擦拭,才不让奖座变成一个没用的玻璃樽。
程嘉木把东西在手上颠了颠,视线从奖座身上挪开,淡淡地落在夏乔身上,“还记得这个奖你是怎么拿的吗?”
程嘉木忽然问道。
夏乔上前一步,欲从程嘉木手里拿过奖座,但程嘉木手往后一别,夏乔差点撞上了他的胸膛。
“你!”夏乔在程嘉木面前站定,怒不可遏。
程嘉木背着手拿着奖座,平滑的指甲缝仿佛嵌在玻璃上似得,压得皮肉都变了形。
“怎么,不记得了?”程嘉木反问。
可夏乔并不知道她的用意,“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能怎样?”
她记不记得关他什么事吗?
“可是我记得!”程嘉木一字一顿,语气顿挫。
夏乔肩膀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逆着光反到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了。
程嘉木继续说道,“当年,你也只在户外活动上肯下功夫,就是被人说了句只会上蹿下跳而已,便不服气地报了野外攀岩训练营。本来没人看好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能在这样的项目上能够出头,你也吃了不少苦头。第一天,你的腿就受伤了,在医院打了石膏,结果课程落下了。但是等你好了,大家也都认为你吃了苦就要放弃了,你却又找到老师,让她单独训练你...”
“别说了!”这段故事对夏乔来说是痛苦也是甜蜜,可是从程嘉木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她的心就这么乱呢?
这三个字灌满了错乱,夏乔的手捏成了拳头。
然而,程嘉木只是深深地向她的脸望去,但却怎么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每次你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成绩,但每次我都是看见你频频出错,甚至有一天不小心踩空,差点滑了下来,好在防护措施做的不错,不然...”
“我让你别说了!闭嘴!”不知怎么的,夏乔从前方冲了过来。
那张惨白的小脸此时气得铁青,细长的脖子因为气愤凸起了青筋,看似恐怖,却也能听见夏乔语气中浓浓的悲哀。
“为什么不让我说?”程嘉木站在她面前,反问。
那眼神,如一股漩涡,能把夏乔卷入万劫不复。
夏乔倔强地不去看他,嘴硬道,“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说。”
“呵呵。”程嘉木笑道,“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夏乔张了张唇,尔后又呵笑,“你这是在用我痛苦的历史来炫耀吗?炫耀你的聪明?还是有能耐?”
夏乔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也觉得程嘉木忽然提这件事也莫名其妙的很,一时口无遮拦。
“不,恰恰相反。”程嘉木认真道。
夏乔侧眸,“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神人,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可偏偏你会的这一项运动恰好是我不擅长的,所以这一点,你略胜一筹,不过...”程嘉木欲言又止。
夏乔蹙着眉,十分厌烦,她被程贝贝的出现搅得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听着程嘉木回忆过往?
况且,她一点也不想回忆,回忆太痛,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盯着程嘉木,“这种事情你十分没必要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
他是好是坏,管她何事?他擅长与否,她又何必关心呢?
夏乔让自己硬起心肠,因为这样,才不会痛。
经过了一夜的挣扎,在宴会上遭受到的异样的目光她不是没有感受到。
那些指指点点,她都用微笑来化解,为的是什么呢?
程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养大于生,她自然不会让白雪和程锦鹏失望,作为一个大方得体的儿媳妇出场,也给程家赚了十足的面子。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呢?却是她所有厄运的来源,令她痛苦,令她遭受白目,甚至是不是还想逼迫她接受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程嘉木说了句,“是同林鸟,自然就是同类人。”
这句话还真是好,夏乔笑着,又对上另外一句,“可是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经不起考验,同林鸟最后也是形单影只,有何意义?”
她隐隐猜到程嘉木的用意,只是,她不能接受。
“可是这不是你想飞就能飞的,只要你身上还有一道锁,你就永远跑不了。”
程嘉木说的更是深意,态度中也更是强势。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解开这道锁了,放我自由。”夏乔深深地看着程嘉木。
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五年前和五年后依旧是摆脱不了这个男人,可是好累。
曾经一度对这个男人的迷恋,现在通通被所有的磨难折磨的消失殆尽,现在有的是什么呢?
是恨。
“放你自由?不可能!”程嘉木很果断拒绝。
就算摘星星摘月亮,他都可以为她办,找一颗星星的命名权,买回一块从月球带回的土壤,可偏偏,放他自由,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去做的事!
夏乔猛地转身,走至窗边。
程嘉木一愣,看着透着风和阳光窗户,以为夏乔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连忙跟上,却听见哗啦一声,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他的眼睛因为忽如其来的黑暗感到不适,仓促地眨了眨,有些干涩。
但很快,适应了下来,但夏乔早已像鬼魅一般站在她面前。
“你拉窗帘做什么?”厚重的窗帘挡去了所有的光,房间里是暴风雨前夕般的暗色。
夏乔勾起唇,泛冷的笑在程嘉木耳边响起,“你觉得你即将要说的事情能见光?”
“我程嘉木做事光明磊落,有什么不见的光的?”程嘉木听出夏乔语气中的鄙夷,不快道。
夏乔立刻捂着肚子大笑,“你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打自己脸的吗?”
这番笑声并非发自真心,而是故意,乍听之下很刺耳。
“别笑了!”程嘉木呵住,心里烦躁。
夏乔哪会听他的?
她继续说道,“你程医生有个快五岁的私生女,还和我谈什么光明磊落,真是好笑。”
夏乔从程家一家子态度看来,心里也了然了几分,是生气,还有更厚重的屈辱。
程嘉木既不喜欢私生女三个字,不悦纠正道,“你是她的妈妈。”
“笑话!我怎么会是她妈妈?”夏乔觉得好笑,这妈妈是可以乱当的吗?
程嘉木却点点头,“你是我的太太,为什么不会是我孩子的妈?”
“就凭那是你和别的女人偷晴生下的!”夏乔忽然怒吼。
程嘉木被夏乔忽然加大的声音怔了怔,又蹙眉,“话别说这么难听。”
“呵,心疼了?”
程嘉木摇头,“我只是不希望你说违心的话,贝贝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受到伤害。”
而她,也是善良的。
总是再怎么顽劣,每次爬树,夏乔总是会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树干上的鸟窝。
对待雏鸟尚且如此,何况还是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呢?
“对,你的女儿是好孩子,不应该受到伤害,可是我呢?我何尝不无辜?新婚之夜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密,现在却又要让我接受你们生的女儿,程嘉木你当真觉得我夏乔是圣母吗?”夏乔压着嗓子,咄咄逼人。
程嘉木一时哑然,却不知从何解释。
呵呵,又是五年前,他开口,“五年前,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但贝贝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她是无辜的。”
“不!我不想听!五年前我只相信我看见的!我何尝不无辜?该看的也都看见了,该听的也都听见了,你多说无用,至于那个孩子,你当真我夏乔是如此下贱吗?你和前女友的孩子,凭什么要我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