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云倩的头缓缓抬了几分。
司徒玉儿点点头,接着问道:“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乡下闹蝗灾,家里没有活头了,出来讨饭找活路。”云倩声音虽然弱如蚊蝇,但是目光一直很清澈,甚至有种隐隐的英气。
这让司徒玉儿很是欢喜。
“从今天起跟着我你可愿意?”
听到司徒玉儿松口,云倩径自跪下了,重重的扣了个头:“只要姑娘肯赏口饭,一檐遮风挡雨的地儿,云倩愿侍奉姑娘一生一世。”
司徒玉儿点点头,又拿起了古籍,翻了两页,淡淡吩咐道:“行了,月蓉带她再去吃点东西。”
“哎。”
司徒玉儿本一个人坐在房内看书,起身去倒茶时,心头一钝,忽然间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正在这时月蓉推门送了换洗的衣物进来。
司徒玉儿看见月蓉手里拿着的那件素锦棉服。她的眸色瞬间一沉。放下书跟在月蓉身后出了房门。
月蓉不仅是司徒玉儿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还要兼着洗衣做饭的粗使活计。
今夜还要轮着将衣服送到各房。
直到看见来送衣服的月蓉,司徒玉儿才弄明白自己心绪大乱的原因。
前世,月蓉就是在给司徒玉儿送完那件素锦棉服的当天晚上被人给杀害。
司徒玉儿跟着月蓉一直走到凤柔敏的房门前。白得耀目的窗纸上映出了房间内司徒雄和凤柔敏两人的身影。
司徒玉儿看见,月蓉抬手欲敲在房门上的手蓦地放下,她端着衣服侧身在司徒雄门前偷听。
没过多久月蓉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上的衣服落到了地上,她慌忙地将衣服从地上捡起,但木盘敲击地面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屋内的人。
司徒雄在屋内大吼道:“谁在外面?”
随后屋内人影晃动,房门被用力打开,司徒雄环顾四周可屋外却是空无一人。
凤柔敏站在门口说道:“会不会是一只野猫?老爷您现在都快草木皆兵了。”
不对,他刚刚明明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可现在出来看怎么又不见了?
正当司徒雄心中纳闷的时候,门前一个晶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司徒雄弯腰将它捡起,发现是一串吊着翡翠叶子的女人耳环。
“女人的耳环?”司徒雄眼睛微眯将耳环放入了袖中。转身便进了房间。
躲在花坛后的司徒玉儿看着司徒雄关上房门后才敢放开按在月蓉嘴上的手。
月蓉张了张嘴,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司徒玉儿说她刚才在门前偷听到的话。司徒玉儿将食指放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跟我走。”
回到司徒玉儿住所,月蓉坐在床上浑身抖如筛糠。
司徒玉儿淡淡的注视着她,去倒了杯热水递给月蓉。“喝点水……”
月蓉满眼惊恐的接过茶杯,瑟瑟发抖的却端不稳,热水洒出来,滚落在她的手上,她却浑然不知滚烫一般。
“小姐,你不能嫁给太子,老爷他们,他们是想害你。”
司徒玉儿笑了笑,对月蓉正声说道:“好了,月蓉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小姐你知道!”月蓉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都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姐就知道了?
“是,我知道,现在关于这件事我们先放在一边,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字一句都要记住。而且必须照做知道吗?”
司徒玉儿目光深沉几分,面上神色也竟微微严肃起来,语气是不容置否的坚定。
月蓉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对司徒玉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司徒玉儿飞速地摘下还挂在月蓉耳朵上的那一只翡翠耳环。
她从柜子里取下一双自己的耳环戴在了月蓉的耳朵上。随后她又将盛衣物的木盘换成了藤编的衣篮。
接着又将篮子塞到月蓉的手里对她说道:“现在把这个东西送到大夫人的房间里。就像平时一样放下就走,无论他们两人说什么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你记住了吗?”
“月蓉记住了。”越蓉深深呼了口气,平定了心绪,目光毅然。
司徒玉儿不由一笑,今世瞧来,这月蓉其实是个很胆大的女子,又护主,前生若不是自己懦弱,也不会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眉眼温和,拍了拍月蓉的肩膀,“月蓉你不要怕,我会跟在你后面,只要发生什么异常,我随时会出来。”
“好。”月蓉提起衣篮,照着原路又去了凤柔敏的院落。
司徒玉儿躲在花坛后死死地盯着房间内的动静。
窗纸上司徒雄的影子从怀里掏了只耳环在月蓉的面前晃了晃。
司徒玉儿的心倏地收紧。
只见房内的月蓉摇了摇头,转身放下衣物,此时凤柔敏又上前问了些话,月蓉依旧摇头。
司徒雄摆了摆手示意月蓉退下。没多久她便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出了门的月蓉唤了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还回头又悄悄瞧了眼屋内。见司徒雄和凤书雷没注意到自己,连忙迈出腿,小跑开了。
“呼……”
躲在暗处的司徒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司徒玉儿仿若无事一般,慢悠悠的回了自己小院子,果不其然,见到月蓉正在就着袖子擦着自己额上的细汗。
一边还不停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司徒玉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走进了门,笑道:“怎的就吓死了?”
月蓉站起来,动作太大,膝盖硬生生的磕在了桌背上,她吃痛的叫唤了一声,抱住脚跳了两步,小脸咋呼的皱成了一团,有些气鼓鼓的说道:“小姐,你可不知道,大夫人问的可是刁钻,好在您将篮子给换了,我呀,又一直告诉你自己不能急,不能急,不然啊……啧啧”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吐了吐舌头。满是俏皮的模样。
月蓉走了两步,过来亲昵的挨着司徒玉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道:“都是现在小姐精气神越发的好了,我现在呀,走路都觉着脚下生风,其他院子那些婆子丫鬟,竟也不像往常那般欺负我惯了,都似怕我呢。”
司徒玉儿与月蓉从小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是姐妹情深。她永远记得,从小到大,年纪相仿的月蓉是如何为了护她一口吃食,一截断绸与那些刁恶的老婆子恶丫鬟周旋的,又是如何受尽了司徒心乐的欺辱……
想到这些,司徒玉儿心头恨意忍是止不住的翻滚,如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息。
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神,将自己从那可怕的往事中拔身而起,她才缓缓开了口。
“怕就对了。”司徒玉儿噙着一丝笑意在嘴角,轻轻摇摇头,却满是宠溺的指了指月蓉,“你啊……我往日竟未看出,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主。那凤柔敏都给你说什么了?”
“她呀,她问我说……”月蓉手指撑着脸颊,开始回想起来刚才的情景。
“哐当”一声。
月蓉还未开口,两人侧头去看,云倩正惨白着一张脸失手打落了手上的木架子。
司徒玉儿皱皱眉,眯眼瞧了云倩,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云倩低下头,快速的收捡好了地上的木架子,抱着小跑出了房门。
房内,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小庭院中,司徒玉儿轻轻抚着旧木桌,纤纤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发出灵动的声响……
“云倩?”司徒玉儿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一旁的月蓉走上前来问道:“小姐你可是怀疑云倩。”
“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月蓉明日你出府去云倩的老家打听打听。如今我们的处境绝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的马虎。”司徒玉儿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是,小姐。”月蓉面色有些凝重“小姐,若这云倩真有问题,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司徒玉儿垂下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轻轻抿了一口,眼微微眯起,这才缓缓地说道:“若是真有问题趁她还未给咱们造成什么危害打发她走了便是。只是你切记此事不能为外人知晓。”
“好,小姐月蓉即刻便去办。”月蓉低下头,应答道。
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院中花叶上的露水都尚未干透,司徒雄便遣了他府里的婢女来给司徒玉儿送衣裳。
“你说这老爷怎会平白无故地送二小姐如此贵重的衣物?”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老爷要将二小姐嫁与太子呢。”
“什么?竟有这事,那二小姐日后岂不是太子妃了?这可真是麻雀变凤凰咯。”
“那可不,只是可苦了这大小姐了,平白无故退了婚,这名声可不大好。”
司徒玉儿坐在房中看书,实在是被门外奴婢们的嘀咕弄得耳朵都不得清闲。
她站起身冷着脸打开了房门,门口的奴婢,被她猝不及防的开门吓了个不轻。
连忙跪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过头顶。
道:“二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给您拿来的青花曳地流仙裙,还有这些首饰都是老爷吩咐的。”
司徒玉儿低下头扫了眼来人手里端着的那套价值不菲的青色裙子。
司徒玉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高兴的表情。她还记得前世自己看见这条裙子时,几乎是要喜极而泣。
当时还天真地认为爹爹终于肯正眼瞧她了。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司徒玉儿收回思绪淡淡地说道:“父亲还说些什么没有?”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还说让二小姐您打扮得漂亮点,今天晚上让您随他参加宫宴……。”
婢女话还未完便被司徒玉儿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那奴婢就将这衣服放这。”几名婢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司徒玉儿的房间
“等等!”司徒玉儿眉眼一沉,突然哑然唤道。截住了婢子们的退路。
婢女瑟瑟发抖,也不敢回头,最近的二小姐简直大变样!阴冷冷的,好可怕!
“下回这般早时,不要在我门前嘀咕,扰了我的看书时间。”司徒玉儿抱着手臂,瞟了两名婢子的窘迫背影,摇摇头,道:“退下吧……”
“是!是!”
待婢女们逃荒似的遁走后。
司徒玉儿随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衣物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