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宫冥来说,被善待和关爱是一种极度稀有的感觉,虽然这种关爱来自于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生命,但是她是真心实意愿意给他自己的心爱之物,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做出的决定——没有大人唆使,没有利益相关。
南宫冥抱着小金站在落地窗前,透着夜晚灯光的玻璃上倒映出他们的的影子,小金肉乎乎的小手抱着点心盒子高兴至极,而他被她搞得一胸口的点心碎屑,但是他并没有计较,任由小金瞎折腾,只是看着玻璃里他们的影子。
他如此高大强壮,这个孩子如此弱小,他们毫无关系,却机缘巧合站在这里,互相依偎。
那时候南宫冥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孩子其实是世上唯一得到过他温柔的人。
再后来,小金长大,回归到妈妈身边,她比弟弟壮,吃的比弟弟多,个子也比弟弟高,脑袋更是比弟弟灵敏,总而言之,她比弟弟优秀太多,连长相看起来都和有些阴郁的弟弟不同,开朗大方许多,所以南宫冥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觉得很欣慰,尤其是每一次回冥岛都能看出她明显的成长变化——这次她还嘴笨的说一个字就要流一坨口水,下次就会清楚地喊“教父抱抱”了,这一次她还拽着他的裤脚撒泼要他身上的领带夹,下一次她就能踩着凳子胆大包天的爬上他的办公桌,更加神奇的是,这孩子有时候可以在她的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工作,她就坐在一边玩玩具,不时地用紫葡萄似的灵动大眼睛看他一眼,似乎是怕他转眼又跑了。
南宫冥觉得自己有些观念开始出现一些改变,比如他一直觉得孩子是脆弱而累赘的存在,但是小金很皮实也很聪明,懂得趋利避害,懂得依靠和求助,也懂得谁对她好。
可是这微妙的感觉短时间内也并没有让南宫冥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直到有一次米小白惹他发怒,他决定要把小金丢掉楼下惩罚米小白,他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过于“善良”。
那个孩子在睡梦中被她踢着腿拽起来,她朦胧着睡眼看到他,本来有些不高兴,一见到是他,却高兴起来,他将她带到阳台,伸到栅栏外,冷风吹了过来,那孩子有些冷的缩了缩。不过即使这样,这乐观开朗的小丫头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看着他以为是和她玩游戏,伸着小手一直笑。
他被怒火燃烧了情绪,他看着她,充满了对那个女人的厌恶和恨意。
她不是最在乎两个和炎瑾瑜生的小崽子吗?她一遍一遍挑战他的底线,他一步步退让,她却从没有觉得感激,他必须做出惩罚——不听话的人必须要被调教,否则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以为他这黑道的帝王只是个纸老虎!这是他南宫冥的原则!
他看着风里左右摇晃的小丫头,渐渐松开手指。
没松开一根手指,她便下滑一寸。
可能是因为南宫冥的表情太过严肃,也可能是因为风吹的太冷,也可能是新鲜感已经过去,小金开始哭闹,她看着楼下几十米高的黑洞洞的沙滩,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她开始大哭大叫。
屋子里的那个小男孩也开始大哭大叫。
不得不说,那个呆头呆脑的小鱼最大的优点是对待危险更加灵敏,但他不知道的是,两个孩子的哭声,足以让没有任何耐心并同时怒火中烧的南宫冥彻底丧失理智。
南宫冥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所有的手指——他必须让米小白知道他不会无限容忍她!
“哇!”
在最后的一瞬间,小金忽然勾着短小的身子勾了一下南宫冥的手指,然后直直的往下掉,那一瞬间,南宫冥猛地跳了出去,一把抱住小金,摔到了沙滩上,然后翻滚了几个圈。
虽然柔软的沙滩有很好的缓冲作用,而且三楼的高度也并不会致死,但是南宫冥还是折断了一条腿。
刺骨的疼痛的猛地袭遍全身,南宫冥抱着小金痉挛着在地上蜷缩翻滚,冷汗流出脊背,脑袋一片空白,但他记得,胳膊和肩膀的位置必须遮掩住怀里这脆弱的小肉团。
良久,小金从他怀里爬出来,坐在他身边,伸着脏脏的小脸,看着他“咯咯咯”的笑起来,还用小手拍他的脸——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是却真的以为教父在和她玩游戏,高兴地拍手。
南宫冥喘着粗气看着小金脏兮兮却充满笑容的小脸,半天才舒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刚才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跳出去?
要知道,在跳出去之前的一刻,他还指望着这孩子非死即残,最好能把她妈妈折腾的撕心裂肺,他才能得到报复的快感,可是松手的一瞬间,看见她惊吓求助的一瞬间,他忽然身体比脑袋先行一步,直接飞身出去,而那一瞬间,他脑袋里唯一的思考是,不能让这孩子受伤和有任何差池。
好在他在黑道摸爬滚打多年,一身俊俏功夫,抓个孩子还算得心应手,也亏得够及时,只是可惜高度不够,他生生给折断了一条腿。
远处传来保镖的呼喊声和女佣们的尖叫声,有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飞速往这边赶来,南宫冥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心情却并不是那么愉快,眼神沉重的像是如临大敌——几十年了,他第一次言不由衷,第一次败给了可怕的“感情”。
他变了。
这个孩子,他不能亲手杀死,这是很可怕的事,因为如果为了至高的利益,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做掉亲弟弟南宫枫,却不肯伤害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儿,那一刻他明白,她将是他的弱点。
他将她连夜坐船带走,他依然决定惩罚米小白,将她和孩子隔离,再采取其他方法折磨这个孩子,但是早晨的太阳升起时,他看着金色的阳光洒在怀里肉乎乎的小东西脸上,她那样慵懒的伸着懒腰,薄薄的小嘴唇大张着,他还是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无法对这个孩子再做出什么伤害性质的事情。
她是天使吗?为什么可以让他这个恶魔得冷酷之心变得这样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