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众将之中,高览脾气最为温和,但他闻邹珂之言,亦是不由一恼,身后十一骑,大刀竖起,顷刻之间,阵如尖锥,杀气陡现。邹珂见状,亦不甘示弱,口中嗬嗬作响,他身形甚小,狼牙棒却朝虚空挥击不绝,宛若一只独臂螳螂。
“爹,”秦岭低声道:“这邹珂要斗高览,当真不自量力。”
秦施摇了摇头,道:“此城闭塞已久,这些莽夫坐井观天,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那也不奇。”
此时西北面蹄声急响,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营六骑疾奔而至,为首一将,肥头大耳,全身臃肿不堪,策马至阵前停下,一身软肉,兀自上下抖动不休。
“胡兄,你来得正好!”邹珂见那将奔近,大为兴奋,道:“这些无义之辈,欺我汝南无人,要狠斗强打,踏平顾家!”
那胖将一声长笑,将手中大刀横在马背之上,挺腰抱臂,朝联盟军缓缓扫视,沙声道:“有我胡常在此,可也不容有人踩踏到顾家头上。”
高览望向胡常,冷笑点头,道:“这位好汉,你只须往顾家府门前一坐,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军万马就都上前不得。”
胡常听此言,震腹一笑,甚为得意。邹珂手中狼牙棒晃了晃,尖声道:“胡兄,这人讽刺你身肥体胖,莫非你听不出来么?”
胡常闻言一怔,凝思半晌,才恍然大悟,正恼怒间,只闻“哐”的一响,顾家府门顿开,数十战骑,落蹄如雨,轰涌奔出,为首二将,乃是蒋绩袁遗。
众武夫见顾家兵将出现,忙避让两旁,呼喊喝彩。顾府众骑于场中立定,摆出守阵,与联盟军相隔二十余丈,凛然相望。
一片喧哗中,顾堤双目微红,昂首挺胸,从府中迈步而出,身后有杜弘相随。众武夫见顾堤现身,扯开喉咙,纷纷高呼“顾大哥”。
顾堤肃容抱拳,四方致意,朗声道:“今日惊动了各位好兄弟,顾某心实有愧。然洛阳军一而再,再而三,步步紧逼,却也绝难容忍。”
此言一出,众武夫面面相觑,心中大为困惑——原想这是联盟军与顾家之间的争斗,不料顾堤一开口,竟是以洛阳军为敌。
顾堤抬臂西指,缓缓叹了口气,道:““此时董军攻入西城,埋伏不动,蓄劲待发,要尽灭顾家!”他这数日之间,连遭剧变,积下满腔悲愤,说到最后五个字,半是真情流露,半是有意作态,竟然老泪纵横。
顾堤为人忠厚慷慨,众人受他接济多年,叫得他一声“顾大哥”,此时见他落泪,均又惊又怒,纷纷道:“顾大哥,洛阳军欺负咱们,咱们便和他一决死战!”“吕布张绣又如何?咱齐心协力,也不见得就斗不过。”“董老怪垂涎汝南已久,今日一战,正好让他一尝苦头。”
“顾公,若要斗洛阳军,我愿为先锋!”胡常说了此话,转脸望向邹珂,道:“邹兄,若吕布出手,你且随我一战。”
邹珂虽狂,心智未失,闻言暗忖:“这胡常既蠢且笨,然而今天莫非变疯了?此时夸下海口,到时若与吕奉先狭路相逢,当真与他相斗么?”但此时众人目光所聚,却也不好自损士气,乃笑了一笑,道:“胡兄所言甚是,吕奉先虚有其名,见到胡兄,自也须退避。”
赵云凝望场中,见这一瘦一胖两将胡言乱语,心中暗自好笑,忽闻蹄声飘近,转头望去,只见文丑悄然驰来,身后负着一人,黑布蒙面,歪头斜身,已然昏厥。
“文将军!”
“子龙,”文丑语速极快地道:“你认不认得朱灵?”
“认得。”
“行军之时,”文丑点点头,凝望赵云,匆匆道:“随朱将军身后,切记!”
赵云闻言一怔,正欲询问,文丑右掌一握,挥了挥拳,做了一个“一言为定”的手势,不等赵云回答,转身飞驰,奔往袁军阵中,未与袁绍细报经过,先将朱灵拉到一边低语。
“我背后之人,正是顾家长子。”文丑道:“由你来护着他,逃出汝南之后,放其逃生。”
“好!”朱灵伸臂一探,抓过顾先,置于马后。
“此时硬闯而出,若遭困势,”文丑一字一顿地道:“由我独斗吕奉先,你等护主公逃避。
朱灵闻言一愕,道:“俊馀——”
文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沉声道:“赵子龙资质极佳,你须将他带到邺城。这蜡丸之中,乃是密信两封,一封给主公;另一封,且替我转交与公孙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