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十秒,元儿没有表现出其它的症状,他才从胸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慢慢舒展开来。
凌浅虞一手抱着元儿,空出一只手,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地吹着。
直到汤药不再那么滚烫,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勺子凑到他的小嘴边,“来,元儿乖,张开你的小嘴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望过去,心里都在猜测自家小殿下会不会乖乖张口。
毕竟,要想让小殿下在昏迷的时候乖乖张口喝药,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除了太子殿下,还没人成功过。
在所有人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元儿原本平坦的双眉,突然间又皱了起来。
他紧抿着唇,不肯张口。
众人无趣地收回目光,看来,小殿下这次是不会喝的。
凌浅虞又开口了,“我知道这药不仅闻着苦,喝着也苦,但是你要是不喝药的话,就好不起来,你好不起来的话,就没办法看见我,没办法和我一起玩了……”
她话还没说完,奇迹就发生了。
元儿突然张开口,快速地将那勺汤药含进口中,一滴汤汁都不剩。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那些下人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就连肃渊太师,那张老脸也惊讶地皱成一团,一向严肃的面庞露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不可思议。
凌浅虞嘴角轻轻牵起,目光中泛出几分温柔。
她继续从一旁的小碗中一勺一勺地舀出汤药,缓慢小心地喂进元儿口中,十分有耐心。
从侧面看上去,她那原本白皙的侧脸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就好像慈悲神女一般散发出温暖人心的气息。
即便是林简和秦窕,也不曾见过凌浅虞如此温柔耐心地对待一个人。
就好像,将一辈子的耐心倾覆在上面。
从始至终,她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冷淡疏离,似乎中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虽然看不见,但你就是知道它是存在的。
肃渊太师被这幅温馨的场景晃了神,他甚至险些以为,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就是普通的一对母子。
他摇了摇头,很快将脑海中那荒唐可笑的念头抹去。
不可能的。
一个是大魏的天潢贵胄,整个皇族的心肝宝贝,地位尊贵;一个只是楚国的普通民女,成日游走在市井之间,地位低下。
这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的。
肃渊太师挥了挥手,带着其它的下人退了下去。
整个屋内只剩下凌浅虞和元儿两个人。
黑色小瓷碗里的汤药很快就喂完了。
凌浅虞撂下汤匙,想要将元儿送回床上。
谁知小家伙就像有感觉一般,突然伸出两只细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颈。
感受到脖颈间微弱的力道,还有一阵阵传来的温热气息。
凌浅虞的心停滞了几秒,很快放弃了之前将他送回床上的念头。
她低下头,仔细审视元儿那张精致的脸庞。
他似乎睡的很熟,很香甜。
从鼻息间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看得有些失神,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烛火晃了晃,瞬间将她惊醒。
只听她嘴里忍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为什么从第一面开始,你就抓着我不肯松手呢?”
**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楚国最大的青楼飘香阁里,正当红的头牌凤凤第三个晚上忍不住将刚扑到自己身上的男人一脚踹下去。
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发作强上床榻上的美人。
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的力气居然如此大,险些将他的胳膊拧断。
老鸨听到动静匆匆赶进来,连连赔罪,将那不住低声咒骂的男子劝走。
却是根本不敢对那塌上的女子有半分埋怨,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楚永凤失魂落魄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如同丧尸一般有气无力地坐到桌前,伸出纤纤玉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对着窗外的月色,苦笑一声,接着一饮而尽。
另一边,云徵跌跌撞撞,满身酒气地出现在昭王府门口。
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昭王府门外,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的凌初雪。
他醉醺醺地走上前,“雪儿,你怎么来了?”
凌初雪黛眉一拧,那美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挥落。
哗啦——
酒壶在地上碎裂,清澈的酒水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云徵,你给我醒醒!”
凌初雪冲着云徵大叫一声,完全失去了平日小鸟依人的模样。
酒壶碎裂,凌初雪的怒吼,瞬间让云徵的酒意消了大半。
他努力摇了摇脑袋,浑浊的双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发生什么事了?”
凌初雪左右环顾了一眼,命令下人将世子搀扶进去。
这时,昭王夫妇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昭王第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凌初雪,立刻认出了她。
“雪儿,你怎么来了?”
昭王妃转眼看见一身酒气的云徵,吓得大声尖叫,“哎呀,徵儿,你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说完赶紧亲自上前去搀扶云徵。
昭王长相面容温雅,待人接物都是温声细语,谨慎小心,云徵很大一部分的容貌和性格就是继承了昭王。
而昭王妃,长相艳丽,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性格也比较张扬开放,对着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向来都是颐指气使。
云徵见着父母,酒又醒了半分。
“娘,我没事。”
他轻轻拍了拍昭王妃的手背,安慰道。
昭王妃转眼看见站在一旁的凌初雪,没有忍住便出声斥责道,“雪儿,不是我说你,你和徵儿一起出去,怎么能让他弄成这幅样子回来!”
原本凌初雪今天是和云徵一起出去,为大婚挑选需要的物件。
可没想到,她不过在绸缎铺子里多逗留了一会,转身就发现云徵不见了。
她派人去陈记酒楼看看,果然如她所料,云徵又上那独自一个人喝闷酒了。
凌初雪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十分恼怒,自从得知凌浅虞再次从永庒侯府逃离之后,云徵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消沉起来。
他经常独自一个人上陈记酒楼买醉,却又不敢让昭王夫妇知道,便买通了掌柜和小二,让他们替自己保密。
他每日下了朝便上陈记酒楼,喝醉后一觉睡到子时,被小二喊醒,散了一身酒味回昭王府。
可这一切,又怎么瞒得过在他身边安插了探子的凌初雪。
今天原本是休沐,可没想到他居然抛下自己……
凌初雪一个人在绸缎铺子生了半天气,赌气不肯去寻他。
等她想起来,账还没结,便派人去陈记酒楼喊云徵回来。
前去传话的人空手而回,只道没见着世子爷,掌柜的也说他早就离去了。
凌初雪当时气得差点将刚买下的丝绸撕碎,她特地带着下人等在昭王府门口,就是想找他当面问个究竟。
此时面对昭王妃的质问,凌初雪当即眼圈一红,“我……我也没办法……谁让徵哥哥他……”
语气中充满了说不出口的委屈。
“娘,不怪雪儿,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云徵头有些疼,但神智依旧清醒,此时依旧选择为凌初雪辩解。
“是啊,雪儿她哪能管得住徵儿。”
昭王也出来和稀泥,劝慰自己的王妃。
昭王妃却依旧不依不挠,“你心情不好?可我明明见你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就心情不好了?”
话里话外直指凌初雪。
她一贯是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尤其是在面对和自己儿子有关的事情。
这次,没等云徵开口,凌初雪就自己替自己辩解起来。
她委屈地低下头,啜泣道,“都怪我不够好……没能让徵哥哥忘了二妹妹……二妹妹的心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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