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九千岁的乞求,林若溪将手心里的向阳花捧到胸口,让它贴住自己的心脏。然后,她轻轻闭上眼睛,嘟起嘴,凑过来。
看见她这样,九千岁的心都要碎了。
多硬的心,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多狠的心,才舍得拒绝他、抛弃他、放弃孩子们?
多残忍的心,才能这般微笑着与他诀别?
他多想转身离开,多想视而不见,多想拒绝她这最后的亲吻。
可是,舍不得,不舍得。
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九千岁便凑唇贴上去。
明明隔着那堵无形的墙,明明触碰不到,但顷刻间,他还是感受到了林若溪的无奈、坦然和牵挂。
如同赌咒发誓,一长串带着哭喊声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从九千岁嘴里蹦出来。
“宝贝儿?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把小小九和小小溪抚养长大,一定会想着你、爱着你、等着你。为夫……为夫会像对待云轩一样善待白瑾瑜和叶枫,会给三婶养老送终,会给小篮子、小雪、小杰都寻觅到最好的姻缘,会保护好李嬷嬷、紫鹃、兰香、夏荷和小翠,会让得月楼所有的下人,都幸福开心。宝贝儿?一路走好!”
这句“一路走好”像是一把斩断头颅的利剑,霎时间让所有人都看见满目血腥。
紫鹃等人已经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花世子等人更是瞪着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若溪。
白瑾瑜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他把小小九和小小溪放下来,不敢相信地凑近了去看他们的锁骨。
瞧见两小只的小火焰在褪色,即将消失,他狠狠揉了下眼睛,凑得更近去看。
还是在变淡。
温润的眼睛狠狠一闭,再睁开时,已是满目猩红。
终于牵着小小九和小小溪走过去,白瑾瑜在九千岁身边跪下,也像九千岁那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林若溪。
然而,手掌贴过去,却是一堵冰冷的,无形的墙。
白瑾瑜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溪儿?你要走了吗?你不要我们了吗?
你把瑾瑜骗得那么苦,现在,就这么狠心地抛弃我了吗?
那日,你让瑾瑜带你去土地庙烤红薯,瑾瑜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没错,从头到尾,你都是我的小公主,是瑾瑜最深爱的那个溪儿。没有谁占了谁的壳子,谁用了谁的芯子,你就是那个瑾瑜从小疼着、爱着、护着、盼着长大的妻。
溪儿?你的心,瑾瑜懂。
瑾瑜给不了你幸福,只能给你自由。
所以,如你所愿,瑾瑜选择遗忘,选择永远将那段前世羁绊和情缘尘封。
可是,你怎么如此说话不算数?
即便瑾瑜放手了,你也要走吗?
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只要你不走,让瑾瑜做什么都可以。
瑾瑜可以娶妻,你赐给瑾瑜多少女子瑾瑜都要。
瑾瑜生一大堆孩子,让你亲眼看着我儿女绕膝,共享天伦。
只要你别走,别走……
小小九和小小溪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嘴里哭喊着“娘亲”,学着九千岁和白瑾瑜的样子,将脸和手都贴过去,任由那堵无形的墙将他们的小脸压得扁扁的,只一瞬不瞬瞧着越来越淡的娘亲。
许久,林若溪终于彻底消失了,随着她的消失,散发出耀眼光圈的红钻和夜明珠也消失不见,所有趴在光圈上的人全都往前扑倒。
九千岁仿佛被雷劈了般趴在地炕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一瞬间变得佝偻沧桑。
之前还笑意盎然、乌烟瘴气的温泉池,死一般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瑾瑜终于站起身,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拍拍他的肩膀,哑着嗓子道:“走吧!我们去处理一下龙纤紫。对,处理一下龙纤紫……龙纤紫……龙纤紫……”
“龙纤紫”三个字念经般一遍遍从白瑾瑜嘴里说出来,九千岁如同扎了鸡血,眼睛一下子亮了。
“白瑾瑜?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去处理一下龙……”
话音一顿,下一秒,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已夺门而去。
小小九和小小溪相互看看,然后,小小溪泪汪汪地问:“哥哥?娘亲离开了,爹爹和小白也不要我们了吗?”
“嗯!”小小九无比沉痛地点点头。
然后,他张开小怀抱,紧紧抱住小小溪:“小小溪不怕,娘亲、爹爹和义父都不要我们没关系,小小九要你,小小九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
有些事情,九千岁从来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正如林若溪所想,说出来,伤害的是爱人,难过的是自己,担心的是亲人和朋友。
当日,小小九和小小溪说一只耳老虔婆叫他们小乖乖,说喜欢他们,还要带走小小溪时,九千岁心中的疑惑就被落实了。
蝴蝶夫人何其残忍?她都可以导演林若云自行剥皮的惨剧,都能将龙纤紫变成母蛊,眼睁睁看着龙纤紫被小金啃食成一堆白骨,都能对着他和龙云轩开出那致命的一枪,她如何会纵容溪儿?
以溪儿刁钻、狡诈的性子,连寒夜都知道,溪儿只要出现,势必会留下线索,蝴蝶夫人与溪儿为敌那么多年,彼此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左右手,如何会猜不到?
即便小猫儿聪明绝顶,即便被小猫儿捏住了软肋,按照蝴蝶夫人万无一失的惯用做法和手段,她也会在离开京城之前,一把火烧了暗一的府邸,悄悄弄死小小九和小小溪以绝后患。
然而她没有。
她就那样轻易地放过了兰香,就那样让小小九和小小溪平安回来了。
为什么?
凤熠曾告诉九千岁,昊儿初见林若溪时,非常喜欢溪儿,但同时,也特别喜欢董嫣,而且,好几次对着董嫣喊“心”。
那时候九千岁尚未注意到董嫣,所以没往那方面想。女王登基大典那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九千岁瞬间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