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傲娇的九千岁不会说道歉。耳边响起平稳的脚步声,一点点远离,继而“咔哒”一声,门闩被人打开,九千岁推门出去。
当房门合上的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了,林若溪扑倒在榻上痛哭起来。
她用枕头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便是呼吸不畅,也不把脸抬起来。
不知道哭泣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仿佛泪水都要流干了,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有人走进来,在床边站定。
心知是李嬷嬷,林若溪并不抬头,她的声音从枕头中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巨大的委屈:“嬷嬷?他走了,从此以后,我……自由了……”明明是该值得庆幸的事情,可“自由了”三个字说出来,却已破音。
哪曾想,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又霸道的声音:“自由?休想!”
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林若溪吃惊地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男人。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清秀绝伦又无比刚毅的俊脸笼着一层暗光,像一头受伤后蛰伏又隐忍的獣。这个男人,他看起来这样静好,明明带着与众不同的精致,明明是个光明磊落的伟丈夫,可为什么他却是最坏最狠的魔鬼?为什么他沉沦地狱,也一定要拽着她呢?
眸中迅速闪过一道星光,林若溪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他明明对她那么坏,却又对她那么好。
是的,九千岁没有说错,她林若溪就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最初她全心全意地贴上去,为了抱紧九千岁的大腿报仇,她不惜用自己做交易,也从未在乎过九千岁是不是宦王太监,从未在乎过九千岁有没有别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几乎杀光了所有仇人,几乎将左丞相府掌控在手掌之中,她有了花池国和神医山做靠山,她有很多很多优秀的男子爱慕追求,她不再需要九千岁了,不想再做九千岁笼子里的鸟儿,亦不想陪九千岁玩儿这场只能看不能吃的爱情盛宴,所以她想逃离,想摆脱九千岁的纠缠,想要重新开始一份完整又甜蜜的爱情,还有婚姻。
九千岁从来没有骗过她,即便一直都在利用她,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事实上她对他予宇欲求他心知肚明,却一直都在纵着她。
林若溪不是个好人,但她从来不亏欠别人。是她的,她紧抓住不放,不是她的,她也从不掠夺。唯独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欠他的,真的欠他的。因为在她透支着他的纵容和宠溺时,九千岁从来没有要求过她爱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她的感情。爱他,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便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筹码,她赌不起,更输不起。
眼见泪水在林若溪眼眶中渐渐蓄满,九千岁突然开口道:“怎么?本座不过出去洗把脸,溪儿就不认识本座了?”
“洗……洗脸?”
卧槽!你妹的,要不要这么丢人啊?死太监,死太监,我叉死你老母,你特么居然耍我?才涌上来的泪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想扑上去咬死九千岁的恼怒。
像是没有看见林若溪的情绪变化,九千岁继续斜睨着她:“本座离开,你很伤心?”
“谁会伤心你离开?”猛地抓起床上的枕头往九千岁身上砸过去,林若溪低吼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一辈子,永远都不要让我看见你!”
“还要赶本座走?”
“你走!滚!谁叫你回来的,谁稀罕你回来?”
对于林若溪的记忆,九千岁还停留在崖底相拥的最后那天。那时候,因为多日在丛林中逃亡,加上身上有伤,林若溪容颜悲伤而憔悴,蓬头垢面,便是与他相拥相吻,都难掩颓废之色。
可是,他离开了一个月,小猫儿明显把自己调理得很好。此刻,她俏生生地站在这里,细瓷般白净娇嫩的脸带着水样的光泽,墨玉般的大眼睛澄澈透亮,只要看一眼,就让他心旷神怡,无比渴望将她所有鲜活的颜色统统纳为己用。
这渴望如此强烈,跨前一步将林若溪重重搂进怀里,九千岁狠狠抱住她:“不许说一辈子,不许说永远不看见本座,更不许撵本座走。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你都只能待在本座身边,明白吗?嗯?”
“我……”
根本不容林若溪把话说完,九千岁再问:“告诉本座,这一个月里,有没有想本座?”
明明是霸道放纵的无耻言语,却带着外人不知的心酸和决然,就像傲立崖顶的青松,全世界都在仰望它,它却那么孤独,那么无奈。因为站得太高,没有人了解它经受的狂风暴雨,亦无法感受它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恐惧。
这个男人,残忍霸道得叫人害怕,同时又悲情狂妄到令人心酸。
到嘴边的“没有”,不知道怎么了,从林若溪唇齿间溢出就变成了:“想,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
九千岁凤目一黯,这个女人,明明比谁都要骄傲,明明比谁都要无耻奸诈工于心计,明明比谁都不愿意吃亏,却一次次在他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一次次剥离着自己的底线迎合他的掠夺和需要。便是此时,她倔强地撵他走,大眼睛里闪现的,却都是委屈与不甘。
这样的林若溪,突然就让九千岁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同样的卑微,同样的隐忍,同样……爱而不得。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而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坏?
感情在一瞬间爆发,猛地俯下头,用额头紧紧抵住她的额,九千岁逼问:“爱不爱本座?”
他问的不是喜不喜欢,而是爱不爱。
林若溪怔了一秒钟便点头回答:“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