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将心底的悲哀与羞愤压下去，再睁开时，林若溪的表情淡然如水：“既然已经散了，就算了吧！下回……”
“没有下回！”仿佛被她的不在乎激怒了，一把揪住林若溪的长发，九千岁二话不说，再次给林若溪绾发。
这一回，死太监的动作和他的脸色一样不敢恭维，林若溪被他扯得头皮一阵阵抽痛，好几次都想喊停。可一想到九千岁残忍的手段，所有抱怨的话又被吞回肚子里。
这次比方才花的时间还要短，重新给林若溪绾好新嫁娘发型，九千岁一把钳住林若溪的手腕将她从凳子上提起来。不等林若溪站稳，拖了她就走。
林若溪被他拖得一个踉跄撞倒身后的圆凳，直直往地上扑去。膝盖上一阵刺痛，根本不用看，已知破了皮。
九千岁并不扶她，眼睁睁看着林若溪磕倒在地，大手依然钳着林若溪的手腕。如果将林若溪的手臂看做是一条绳子，此时，她无异是九千岁牵着的一条狗。
“起来！”冰冷的声音，无悲无喜亦无欲无求。
“嗯！”原本就没想学小白花躺在地上耍赖，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地扯平衣襟，看都没看染血的裤腿，林若溪道：“我好了，可以走了！”
刀子般冰冷的目光在林若溪脸上停留了一瞬，九千岁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拖着林若溪往外走。
这次林若溪学乖了，也跟得很紧，直到在桌前坐下，她也没有再磕磕绊绊。
寒夜正在外间传膳，看见林若溪的头发先是一愣，继而目光下移落在了林若溪渗血的膝盖上。目光一窒，寒夜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垂眸悄然出去。
两个人的晚膳，气氛非但不和谐反而带着诡异的紧张和沉闷。林若溪自始至终都没看九千岁一眼，只一声不响吃饭。九千岁更是惜字如金，别说看她，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吃了大半，九千岁突然道：“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知道他在问什么，林若溪温顺地放下碗筷：“我觉得那些寄生虫很眼熟。”
“是吗？本座也觉得眼熟！”
林若溪愣怔一下，突然明白九千岁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来用晚膳，这个男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佯装惊讶，“您怎么会眼熟？您又不懂医，更不知道什么是寄生虫，难不成九千岁见过这种虫？”
“本座确实不懂医，对寄生虫也没兴趣。不过这个病人吐出来的这些虫，本座确实见过。”
正想问问他在哪里看见过，九千岁却突然扬眸看过来：“你为何会觉得眼熟？别告诉本座又是你娘亲冷月夫人的功劳。”
对于九千岁这种略带讥讽的刻薄语气林若溪极其反感，可她脸上未露出分毫，“九千岁明鉴，不是我娘亲，是钱旺！”
“钱旺？我皇兄和皇后送去左丞相府盯着林安国的那个细作？”
“嗯！”看他一眼，林若溪面无表情道：“九千岁既然知道钱旺，一定也听我的替身禀报过钱旺在得月楼做的那些事。”
“可是他交给小篮子的那罐茶叶？”
“是的！”
此时的林若溪再无半点小女儿家闹情绪的样子，她面色平稳目光清亮，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冷静智慧与隐忍，却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般浑身充满危险气息。
九千岁很熟悉这样的林若溪，只要一遇到突发情况，比如凶杀案，林若溪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欣赏这种果断、冷静，如同男人般思考问题的林若溪，同时看见这样的林若溪便觉心痒难耐，总忍不住想要动动她。
微微垂眸敛住情绪，九千岁冷声道：“说说看！”
林若溪点头：“我从白府返回得月楼的当晚就和李嬷嬷提审了钱旺，从钱旺口中得知罐子里的茶叶混入了一种叫食脑蛆的蛊虫，而那个装茶叶的罐子也不是普通的茶罐，乃是专门盛放食脑蛆的阴邪之物，叫血盅……”
“血盅？”手指在桌上轻磕两下，九千岁突然看过来：“可是用人血养成，最早是白色，每日浸泡在新鲜血液中，待泡够八十一日饮足了鲜血，才能变成血红色的那种罐子？”
虽是疑问，九千岁说出来的口吻却充满了肯定。林若溪有些惊诧：“你知道？”
“早年本座查阅周边诸国史记时曾看到过一段记载这种东西的文字。此物最早由西瀛人创造，根据喂血时日的长短不同来饲养不同类型的蛊虫，乃是极其歹毒邪恶的东西。”
“九千岁真是博学多识！”林若溪由衷赞叹。
当日白瑾瑜跟她提食脑蛆时，林若溪就暗暗赞叹白瑾瑜的博学，此时九千岁也如数家珍，她更是心生佩服。一个对医学毫无兴趣之人，他该读了多少书才能对这些东西张口便来啊？
佩服的同时，林若溪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以前就觉得自己看不懂九千岁，此时更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有些事情无需言明，只能意会。作为一个太监宦王，一个在轩辕王朝拥有绝对权力的上位者，九千岁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慵懒、闲散、无欲无求的感觉。可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会去看周边诸国的史记吗？而普通的史记又怎会记载血盅这么辛密的东西？所以根本不用深究，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有大志向的人，他的目的和野心如同大海般深不可测，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够涉足的。
如果永远爬不到他的高度，永远不能与九千岁比肩而立，林若溪宁可早早就放弃。那样，对九千岁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决定性的。因为只有守住了自己的心，才不会陷入这个男人的野心和阴谋，将来才不会痛苦。
很显然，林若溪掩饰得非常成功，九千岁并未瞧出她已经关闭了心门，却被她赞叹的话语愉悦到了，居然给林若溪夹了一筷子菜。
林若溪虽然是个医生，经常和死尸、内脏、寄生虫这些打交道，但也还没修炼到能一边跟九千岁谈论寄生虫，一边大快朵颐的程度。不过九千岁夹的菜她不敢不吃，遂象征性地用筷子挑了一根菜放进嘴里，只含着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