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乔楚正在后花园里剪花枝。
初春,各种花朵尚未齐放,但大多花苞已经齐齐冒出,乔楚细心地把多余的枯枝烂叶剪走。
景怡枫正好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乔楚正半垂着头,凑到一枝满天星上,很陶醉的样子。
她的侧脸真美,几乎和当年的乔清然,一模一样。
他开口唤她:“楚楚。”
乔楚抬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表情,朝他走过去,恭敬地说:“父亲,你也来逛花园?”
景怡枫点头,问:“你很喜欢这种花吗?闻得到香气吗?”
“嗯,很喜欢。这种花香并不浓郁,但若有若无清香淡雅,更加诱人。”乔楚说:“而且,满天星的花期应该是五月之后,现在才二月就开花了,挺稀奇的。”
“每一种花草,确实有自己的成长规律。”景怡枫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道:“但只有你有心,精心地养护它,完全可以控制它的开花时间。”
不知为何,这番话让乔楚的眼睛一下就冷了,“是吗?”
看来,景先生很喜欢操控其他事物?
景怡枫点点头,“楚楚,你来说说看,为什么会喜欢满天星。”
“因为很漂亮啊。”乔楚随口答道,朝着开得正盛的满天星遥遥一指,“你看,它们多美,就像落在人间的星星。”
满天星不管摆到什么样的位置,永远都只能充当配角,永远也不会比月亮耀眼,所以它们叫满天星。
它们的花语是默默的守护,是宁静沉默的爱。
乔楚觉得它们真可怜。
自己也很可怜。
“确实很漂亮。”景怡枫仔细地看了看,笑道:“不过等其他的花开了,你就会发现更多漂亮的花。”
跨过一道拱桥,乔楚下意识挽住景怡枫的胳膊肘儿,“我扶你吧。”
曾经,乔楚就像一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景怡枫多次表达与她的亲近之意,可是乔楚从来都不领情。
今天突然对他表现得这么亲切,多少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不由多看了这个女儿好几眼。
也是年纪越大,越容易伤感。年轻时所看重的功名权利,现在看来不过都是天边浮云。
当年是他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辜负了清然。好在,上天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儿送到了他的身边。
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够这样平和地相处。
“父亲,我们到那边去坐坐吧。”乔楚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花都没有开几朵,也没什么好赏的。”
“也好。”
二人到凉亭坐下,景怡枫开始喃喃地诉说,他曾经和乔清然之间美好的爱情。他说得那么动情,就仿佛他们是世间最相爱却最苦命的一对恋人。
乔楚听得眼底越来越冷。
“父亲,你现在年纪也大了,不要想太多。”乔楚把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按压着,“你儿女成群,其实也算是一种福分,开心点。”
“楚楚,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怪过爸爸?”景怡枫朝后面拍拍她的手背,说道:“我也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很不称职,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
“呀,父亲你都有白头发了。”乔楚说着,一边拔下好几根头发,“怎么都拔不完呢。”
“傻丫头,父亲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会没有白头发?”
景怡枫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天伦之乐,言琛只亲近他母亲,问涵虽然和他亲近,但是静不下心来陪他说话。其他儿女对他更是虚情假意,全都冲着那份钱回来的。
只有乔楚。
他知道乔楚的性子,如果不是真心要与他和好,不会低下头回这个家。
“哦,爸爸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要弥补我?”乔楚突然接着他刚刚的话题,很严肃地说:“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真心地回答我。”
景怡枫回过头,看到乔楚的眼睛,仿佛深井一般幽深,泛着让人惊悚的寒意。
一时有些困惑,难道楚楚丫头知道了那件事?
他下意识地说:“你问吧。”
“前段时间,林述让雪宁陪一个姓雷的老头喝酒,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乔楚的问题没有任何铺垫,平铺直叙,让景怡枫毫无时间缓冲,“楚楚,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原来他真的知道,可是他却不肯出面救雪宁。
林述都知道这件事和乔楚有关,可是景怡枫却不知道乔楚知道,看来这夫妻二人,信息非常不相通。
“你知道?!”乔楚的眼睛一寒,“雪宁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知道,却不肯去救她?”
“楚楚,我……”
刚刚的温馨原来只是表象,片刻不到就烟消云散了。景怡枫心里有些难受,“对不起,是父亲没用。”
“到底是没用,还是太看重利益?”乔楚冷冷地说:“你对不起的人是谁?是你自己吧?因为林述手上抓着你的大把柄?所以你不敢反抗她?”
景怡枫呆呆地看着乔楚,不愿相信温柔善良的女儿,会对他这个父亲说出这么恶劣的话来。
“真可怜。”乔楚讽刺地说:“你一个大男人,成天被一个女人压制得抬不起头来,都不会觉得丢脸吗?就算你在外面多么风光,可是回到这个家里,就要像个下人一样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不觉得可耻吗?”
景怡枫是真的惊呆了!
就算知道乔楚浑身是刺,但也没想过她敢这样当面指责他。
气得浑身乱颤,“你闭嘴,有你这样说自己父亲的吗?”
“那也得看你是怎么当父亲的?女儿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过是回报你罢了。”乔楚转身,背对着他说:“我和雪宁虽然是姐妹,但我和她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这样,我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被一个老头占便宜。你作为一个父亲,和她相处这么多年,怎么能因为害怕林述,就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
景怡枫气得心脏发疼,右手死死地按在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