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寇平日的行径,我觉得有必要详加说明一番,以正视听。若说海寇只会杀人越货,那完全是误解,是极其荒谬可笑的。常言有道,宁上山,莫下海,指的是讨海艰辛,素来危险重重。几千年来,大家都晓得这点道理,所以茫茫大海,走海运之人少之又少。若是我们海寇动不动便赶尽杀绝,那还岂会有人铤而走险下海行商?那无异于杀鸡取卵,把人往岸上驱赶。
做人得目光长远,不能争一时,而是要用得一世。故此真正的海寇守着地盘,要的是过境的保护费,而非斩草除根。
大周国的官府收的是庸租,他们只管岸上的事务,因此走海行商那是一本万利。官府不管的地方,那便是我们活跃的天地,这海上行商的税他们不收,我们帮他们收。官府贪腐成风,向来只收钱不办事,我们海寇却盗亦有道,收了谁的钱就保护谁,要是有谁在我们地盘交了税还受欺负,我们定替他出头。
郑桂波给了我们一块偏僻的海域,我们就挂着纪木成的名号,在此收纳海税,养家糊口。
我们守着的地方,有几个小港口,平素也没有几艘船出入。自从剿灭了王念潮之后,我们又买了两艘船。三艘船一百来号人马,就靠几只小虾米养着。生活过得拮据,但倒是相当清闲。
偶尔探子来报,说有商船要入港,我们便围堵上去,跳上对方甲班,验货讨钱。验货那是相当重要的,载什么货品就出什么价码,童叟无欺,公平买卖。讨得钱财,便立一杆小旗在船头位置。那船便畅通无阻,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如此过了半年,一直平安无事,以为人生便是如此,却不料富贵逼人来,运气到了,金子都能从天而降。
那年腊月,海上寒风凌冽,我们正在吹牛逗乐,突然望得远处一艘大船扬帆而至。这大船的帆上画了图案,那是未曾一见的样式,一只大鸟顶着一团火焰展翅飞翔。
我们抄了兵器赶了上去,近到大船边上,用系着铁钩的绳索一甩,钩住船沿,手脚并用,麻利迅速地翻到船上。
照平日的做法,他们该老老实实蹲下求饶,奉上金银送我们离开,我们便送两句祝语,欢迎他们以后再来。。谁知我们上了这艘大船时,对方的作为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我一瞧,上面的船夫居然全是金发蓝眼的胡人,没有汉人在其中。他们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睛,抄着家伙对我们大呼小叫,但没人晓得他们到底说的是啥话。
苏大头道:“都说胡人身上毛多,大家都说他们是山猴子变成的,该不会是说猴子话吧。”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照着当年在陆家村时学来的猴语,叽叽喳喳乱嚷一通。其实我也不晓得自己在叫些什么,反正觉得胡人既然是山猴子亲戚,随便叽两声,他们或许能有回应。结果全然不对头,这群胡人显然更加气恼,活蹦乱跳,取来刀剑想要开战。
想打架,来就来,谁怕谁就是狗子。自从当了女婿以来,纪木成教了我不少功夫,什么开山掌、什么八卦刀。耍起来威风凛凛的,很能吓唬人。
我瞧那边胡人提着一把四尺长的软剑,招呼也不打,随手就朝我刺过来。我气不打一处,举刀就往软剑上砸。我那把大刀,重达三十六斤,运劲使出,一招能把人砸飞。结果这么砸下去,把他的软剑直截了当砸成了两节截。那胡人瞪目结舌,愤怒不堪,比着手势不知想干吗。
他比了一会,见和我交流不来,一怒之下返回船舱。我的同伴大笑不止,指着胡人就是一顿污言秽语,骂他们丢盔弃甲,打不过就想逃。
笑骂了几句,大家想逐开胡人,由我们亲自动手搬货物。谁知先前那胡人从船舱里又冲出来,手里端了一根黑黝黝的短铁棍。
旁人见状笑得牙齿都快掉了,说他脑子有病,纷纷要上前敲他脑门给他治疗一番。我却愣了愣,记起多年前霍府亲兵遭袭一事,那时,那胡人也是端了此物。
危险!避开!
我大声吼叫,翻了一个跟头躲到一旁,结果为时已晚,那短铁棍放出火花,随后砰的一声巨响,却是浓烟弥漫,我们这边好几个兄弟倒在血泊当中。
幸亏我躲避及时,不然也要中招。我们的地盘之上,那容得他们放肆。我趁烟雾稍稍散去,举起大刀便朝那胡人投掷而去。
大刀去势凶猛,居然插入胡人胸膛,挂着他飞了几尺远。胡人背贴船沿,站立不住,扑腾跌进海里。
我后悔莫及,大叫可惜,因为那把短棍也掉到海里去。这儿水深,跌入海中,哪有可能寻得到。
很是气馁,但终究无计可施。转头瞪向剩余的十一名胡人,他们被我这一招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匍匐在地,念念叨叨的,似乎求饶。
其实我刚才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靠的是运气,后来我自己悄悄尝试了几遍,发现力气足够,准头却差得离谱,一刀飞出,经常呼的蹿上天空,根本不中目标。
我叫众人制住胡人,绑成粽子扔到甲板,自己急忙忙查看伤者情况。
只见倒地四人,一人伤得重些,但性命无忧,另外三人只是伤了手脚,包扎一番都能自由行走。原来是一场虚惊。
拍拍胸口,探头探脑摸入船舱,因为害怕里面还有人埋伏,所以用木板遮挡身前,提心吊胆步步为营。逛了一圈发现没有潜匿的敌人,见旁边一块木板模样奇怪,便顺手撬起,顿时连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原来船舱里有夹层,夹层中砌的都是金砖。金砖,十足真金,金光闪烁,都几乎亮瞎了我的狗眼。
金子,金子,这回富了。